平贵人不明就里,如实回答着:“皇上原是惦记着这蕙兰,皇上夏日不喜香,臣妾就差人端出去了。”
“幽兰淡香,不碍事的。”皇上似是有些失望。
“可是臣妾……”平贵人支支吾吾:“臣妾白天戴了一朵蕙兰在头上,许是对这兰花汁液过敏,身上竟起了疹子。”
皇上这才抬眼看着平贵人:“严重吗?可叫太医来看过?”
“不碍事,皇上一来,臣妾就全好了。”平贵人忙陪笑道:“皇上若是喜欢,臣妾再端回来吧。”
“不必了,你既过敏,以后你宫里就不要侍弄兰花了。”皇上不再看平贵人,只专心卧在榻上闭目养神。
“可是……可是皇上明明那么喜欢兰花……”平贵人神色有些不忍、不甘。
忽然,不远处传来悠缓的古琴,曲调沉稳悠长,和缓平舒,皇上一时听得入了迷,睁开眼睛仔细分辨着琴音。
“这是哪个宫室的人,这么晚了还要抚琴弄乐,这么没规矩!”平贵人走出门去责问。
雅尔回答:“听声音,是从灯影轩传过来的。”
平贵人一听,脸色都变了,“原来是卿答应这个没规没矩的!雅尔,你过去让她别弹了,皇上要休息了。”
皇上如梦初醒,闻琴音竟有些陶醉,特意起身出门去制止,“不要过去了,朕听这琴音倒是别有韵味。”
“皇上……”平贵人欲还口,被皇上抬手制止。
“这首曲子是《碣石调·幽兰》,一首已经失传了十几年的曲子。今日竟能在宫里听到。”皇上心中暗喜,又确认一遍问道:“是灯影轩的卿答应弹奏的?”幽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皇上心中的某些想法得到了确证。
平贵人见状,忙说道:“皇上若是喜欢,就把卿答应叫来,弹给皇上听可好?”
皇上思忖片刻,摇头:“不必了,这么晚了何必劳烦她过来,去帮朕给卿答应送去些东西,平贵人替朕研磨。”
平贵人欲阻拦,走过去挽着皇上的手臂,“皇上,这么晚了臣妾服侍您就寝可好?就不要再书写了。”
皇上瞟了平贵人一眼,手指着雅尔说:“那你来给朕研磨。”
平贵人一听到卿答应就恨得牙痒痒,雅尔刚要上前去研磨,被平贵人生生瞪了回去,平贵人亲自跟着皇上去书案旁伺候笔墨。
灯影轩。
浸月匆匆跑进来,“小主,皇上刚刚差人给小主送来样东西。”
罗卿惊喜,“快拿来我看看!”罗卿小心地捧着细看,是一张洒金纸上面默写的一首诗,诗为白居易的《听幽兰》:
琴中古曲是幽兰,为我殷勤更弄看。
欲得身心俱静好,自弹不及听人弹。
浸月欣喜道:“是皇上的御笔呢!”浸月说着,眼睛里蓄满了泪。罗卿小心翼翼地仔细端详着这张薄薄的洒金纸,“皇上的正楷风格偏‘颜体’,楷书雄秀端庄,字体方中见圆。”一边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手微微颤抖。
“原来小主的心思,皇上都明白。”
罗卿仿佛如释重负一般,“我就知道,皇上是会洞悉真意的明君。”
月华似水,融融千里,宁静的夜晚亦罩着人心里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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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平贵人到长春宫里给皇后请安,皇后给平贵人赐座看茶。
“昨晚,你刚刚伺候了皇上,今天一早本宫原是免了你的请安的,辛苦你过来了。”皇后温和地说。
平贵人羞赧:“娘娘体恤嫔妾。”
“怎么没多休息一会?”
“皇上下了朝就去太后宫里用早膳了,嫔妾也没有多累,昨儿皇上早早地就歇下了。”
此言一出,皇后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皱眉道:“皇上难得进后宫一次,更是难得去你那,怎么……”
平贵人低下头:“说来说去,都是嫔妾愚笨,不懂得如何伺候好皇上,也不知道皇上心里想的是什么。”
皇后的脸沉下来,教诲平贵人,“不了解皇上心里想的是什么,你就多与皇上说说话,多问问便知道了。”
“可是……可是皇上不愿意与嫔妾多说话,跟嫔妾比起来,皇上似乎更在意嫔妾宫里的兰花呢。”
“兰花?”皇后疑惑。
“嫔妾也纳闷,皇上对兰花怎么突然这么有兴趣了?”
皇后心里也想不透,摇摇头,“兴许皇上真的是喜欢通晓圣心的女子,本宫与你终是不了解皇上,先福晋与皇上才是琴瑟相和、夫唱妇随。”
平贵人见皇后又要伤感,连忙宽慰着皇后:“娘娘您别这么悲观,先福晋已逝,如今您是正宫皇后,其他女子再怎么得圣心也得不了您的地位。”
话说到这,平贵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娘娘,昨天晚上,皇上来丽景轩,灯影轩那位便故意弹琴,勾着皇上的心呢。”平贵人咬牙切齿,愤恨地说。
“卿答应会弹琴?”
“可不是嘛,弹得那叫一个曲调幽怨,嘈嘈切切,平日里嫔妾与卿答应对居,也没听她弹琴,怎么偏巧昨天晚上来了雅兴,大夜里弹琴,嫔妾想派人过去让她别弹了,扰了皇上休息。”
皇后忙问:“皇上怎么说的?”
“皇上就由着她弹,皇上爱听她弹琴,还写了一首诗送去给卿答应。”
皇后震惊,她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皇上怎么会?”皇后想喝口茶压压惊,奈何端起茶杯,手抖得不行,便放下了,“这几日本宫就觉得心神不安。”
平贵人连忙火上浇油:“卿答应不是个省油的灯,您看她平日忍气吞声的,心里不知道盘算着什么事呢,娘娘可千万不能让她得了恩宠。”
皇后泄气:“她得了恩宠,本宫又能奈何?本宫是皇后,怎么能与一个答应计较恩宠得失,被外人知道了都要责难本宫失行无德。”
“娘娘难道还没看出来吗?谁都能得宠,偏偏她不行!娘娘仁厚留她一条命,她就应该感恩戴德,如今竟然敢来争宠!”
皇后把案上茶盏摔在地上,“本宫知道!可是那卿答应花样多,偏能讨皇上欢心,得宠是早晚的事。”燕尔连忙唤人进屋里收拾,皇后与平贵人一时陷入沉默,待收拾的人退出殿外。
半晌,平贵人沉声冷道:“娘娘您不便做的事,就交给嫔妾来做吧。”
皇后听得明白平贵人的意图,皇后迟疑了一会,提醒道:“她是太后的侄女,除非自己言行有失,太后就算有意偏袒也说不出什么。”
“嫔妾明白。”平贵人想起之前总是为罗卿求情的祥贵人,“那祥贵人呢?”
皇后轻慢道:“祥贵人人微言轻,她能搅浑多大一滩水。”
平贵人点头,不自觉地冷笑:“嫔妾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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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未到,长春宫,各宫依例来皇后处晨省。
各宫在殿外等得久了,却不见燕尔出来唤人,不免嘀咕起来。
彤贵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不满道:“皇后娘娘也忒不体谅人,嫔妾等起了大早来请安,娘娘迟迟不召见,也不让嫔妾等回宫。”
此言一出,众妃暗中嘀嘀咕咕,睦答应悄声对顺常在说:“她胆子也太大了,敢在背后议论皇后娘娘。”
时辰已经过了,皇后迟迟未召唤众妃入内,确实是做的不妥,可谁都不敢抱怨,只有彤贵人敢直言。顺常在轻按了睦答应的手,示意她噤声:“皇上倚重彤贵人的阿玛——兵部郎中玉彰,皇后娘娘与皇上夫妻同心,在后宫自然要厚待彤贵人一些,就算是彤贵人平日里言行有失,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追究。”
罗卿紧着两步走到彤贵人身边:“彤姐姐慎言,今儿是十六,昨儿皇上在皇后娘娘宫里歇了。”
听了这话,彤贵人呼吸滞了滞,假装淡然道:“多谢卿答应提醒。”
又过了一会,宫门打开,皇上果真从皇后宫里走出来,皇上与皇后并肩站在阶上,众妃嫔一齐行礼,院子里满满当当地跪了数十人,“都起来吧。”皇上未作过多理会,而是专注地看着皇后:“一把团扇而已,丢了便丢了,梓童不必烦心,只是需要留心是不是宫里遭了内贼。”
皇后眼底泛青,似乎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臣妾记住了。”
皇上轻拍了拍皇后的手背,“朕上朝去了。”
“臣妾等恭送皇上。”众妃嫔跪送,皇后见各宫都站在院中,样子十分疲惫,扶着额角说:“本宫昨夜无眠,头疼得厉害,今儿的晨省就免了,都回去吧。”
“皇后娘娘好生休息,嫔妾等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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