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证明,头发长有时候其实是见识更“长”。
见陈继发面色不善地盯着她,叶氏心里有些发虚,知道自己刚刚的话颇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味,立即转了话题。
“我的意思是,现在啊,与其生气气着自己,倒不如好好想想,该怎样向村民们交代才是正经。毕竟,大家都是希望满满的。”
叶氏不说则已,这一说让陈继发更加愤懑:那银子可是他在村子里挨家挨户收了上来的,各家各户都均摊了的,连几户外姓人家也不例外。
收银子的时候整体来说还是很顺利的,大多数村民还是支持的,特别是陈姓村民。
大家一致认为认祖归宗总归是一件大事,不过是花上几十文罢了。有那外姓的不愿意出银子的,陈继发也是威逼利诱,列举了认祖归宗的种种好处,更是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能成功。
一番努力,这才集齐了那三倍路资外加他来回的路费。
当然,他自己也昧了一些。不过,这些银子已经进了他的肚子和嘴,或化作烟或化作大粪了,是无论如何都追不回了的。
这下好了,该如何向村民解释又不会引起公愤呢?村民的愤怒他倒是不怕,说实话,当村长这些年,他倒是历练出来了。处理大小村务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他怕的是村民们要他退钱。
除了少数的几户富户,村里的人大都还挣扎在温饱线上,谁的银子也是天下掉下来的,都是血汗钱。要是听说事情没办成,估计是要他退银子的。
且还有查五婶这样的泼妇在那里等着他呢。要是被她知道了真相,以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还不跟他死杠到底啊。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查五婶刚刚恰好就在外面,听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无他,只因陈宇昂知道了这件事,让查五婶拿着五十文上门赔罪,顺便补交银子。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查五婶知道自己儿子说的是实话,不该为了五十文而与村子闹翻,于是这才拿着银子到了陈继发家准备补交。
哪知,却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冷笑了一回,查五婶这才将五十文放回腰里,回家去了。哼,他陈继发也有今天啊。
见自己的相公愁眉苦脸的,叶氏也是有些不忍的,她也大概知道他在忧虑什么,说到底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
因此略微想了想,叶氏便一边看陈继发脸色一边说道:“解释是一定要解释的,但现在估计是不行的了。倒不如另外说一件更大的事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然后再轻描淡写的说说这件事。你且先把信收起来,反正除了咱儿子,其他人是一概不知已经收到回信的事。”
陈继发一听,这倒是个好主意。不得不说,自己夫人倒是个有急才的。这几年村里的棘手事务,关键时刻她可是出了不少主意。
可是,一时间上哪里去找比这更大的事去呢。陈继发苦苦思索起来。
叶氏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也不打扰他,进屋寻儿子去了。刚刚她怎么瞧着儿子好像是瘦了。看来,念书真的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得想法子给他补补才行。
等儿子中了秀才甚至是举人进士,她才不介意颍川陈氏是否承认他们呢。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啊,还得自己有才行,其他的都是假的。
陈千帆正躺在床上发呆呢,他在想该如何安慰自己的爹。这些日子,虽然他远在镇上的书院念书,但对于这件事的始末还是非常清楚的。
陈继发及村民们的热情和心愿他自然懂,甚至,他也跟着期盼了几日。
他就读的这书院叫青山书院,估摸着是从了青山县来起名的。虽然听着不大气,但一听便知是这青山县最好的书院。毕竟,就连青山县的衙门也叫青山县衙门。
要说城里的书院算起来也有好几个,但从师资力量来看,青山县书院自然是排在首位的。
其他几个书院的夫子几乎都是落魄秀才,或者经年考不上举人的,但青山县书院的夫子可不同,除了秀才外,还有举人老爷,这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了。
秀才不过是过了最基本的考试,与劳苦大众彻底地区分开罢了,但与举人相比,那又差了不少。
落魄的秀才不少,但穷的举人却很少见。且二者的经历也不同,举人的经历丰富得多,要是认真指点起学子来,自然不是秀才可以比得上的。
除此之外,书院院长也不知道如何运作的,居然攀上了进士出身、致仕在家的卢老和许老两尊大神。这两人便是在整个国家都是有名的。
虽然现在老了,闲赋在家,没有做官时的威风,但名头依旧摆在那里。是以二人虽然只是偶尔来书院转转,顶着个类似于现代客座教授的名头,但这却让青山书院迅速拉开了与其他两个书院的距离,成了附近学子梦寐以求的好书院。
这书院的学风自然是好的,可是,也不妨碍学子们分帮结派。至于谁的家世好,谁家银子多等更不是秘密。像陈千山这样的,简直排不上名。
不过好在这些学子里也有来自寒门的,加之陈千帆学业不错,为人低调,口碑还算不错。
想到陈继发为了自己能够进这书院念书所付出的一切,陈千帆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个举人出来,让陈继发好好的开心一番,方不辜负了他和叶氏的付出。
想到出神,便未看见叶氏进门来。
叶氏一进门,看见的便是陈千帆紧皱着眉、紧握拳头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心疼。
她和陈继发生了三个孩子,老大陈千竟没有慧根,心思也不在念书上,早早地便学了一门手艺,叶氏又拿出嫁妆打通关节,总算是在县里租了一个铺子,自己做老板。
老二陈千凤是个女儿,眼看着就要到婚嫁的年龄,但却一直未许人家,就是等着陈千帆考上举人,能够许个好人家。
陈千帆打小便听话,念书又上进,早早就过了童生试。加之是老幺,叶氏便难免偏爱一些。
这不,见他瘦了,又是这幅模样,心里边便有些不是滋味,因走上前拉着他的手道:“傻孩子,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好生念书就是了,一切有我。”
陈千帆的学业不错,但遇到今天这种事,的确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虽然有心想出一把力,但又觉得叶氏说的不错,也只好作罢。
假期一完,便立即回了书院,越发刻苦。
陈千帆在家休息的这两日,也不知道晚间叶氏对陈继发说了些什么,总之陈继发再未表现出任何愤怒来。
等陈千帆一离开,叶氏见依旧阴着脸的陈继发,气不打一处来便道:“要说你做这村长也多年了,我一妇道人家原不该说什么。可是,千帆回来的时候,你干嘛要当着他的面发火?你也知道,这孩子心思最重,见不得家里出个什么事。你不知道,他这两日总是心不在焉的。要是因此而影响了他的学业,我跟你没完。”
被叶氏这样一说,陈继发面子上便有些下不来,好在老大在县里做买卖,女儿则去找她的闺蜜陈五妹去了,家里除了他和叶氏并无他人,又想道陈千帆这两天的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火便消了一半。
叶氏说的不错,现在家里最重要的事便是陈千帆的学业,要是他能够中举,别说这几两银子,到时候就是几十两也是有人自动送上门来的。
于是笑着说道:“这也是我一时没考虑到,对了,你不是说要把那补药给儿子补补吗?”
听陈继发这样说,叶氏便知他是想通了,于是半怒半嗔道:“我早就给儿子服了,等你想起来,哼……”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叶氏这才主动说道:“银子这件事,要真说起来也不能怪你。要说你也是为了大伙的利益着想,并不是为了自己。想来好好的跟村民们解释一下也就是了。反正大伙现在还不知道,你可以琢磨琢磨如何说。”
陈继发便道:“你说的容易,村里这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吝啬不过。其他人还好说,那查五婶和黄氏,却是最难缠的,我一想到这两人心里就不舒服。”
叶氏原也是个泼辣的,不过为了维护村长夫人这一形象,这些年倒是一直收敛着,忍着。听陈继发这样讲,也瞬间明白了陈继发的难处。
的确,这俩婆娘可不是好对付的。万一她俩不满意,又撺掇着其他村民一起闹,银子虽然不多,但总归是不愿意拿出来。
想到这里,叶氏便道:“那就先等等看,你别上火,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也许是天从人愿,很快,陈继发的机会便来了。
就在陈继发俩口子苦苦思索对策的时候,村子里悄悄的酝酿着一些事情。
刚开始,陈继发在村子里转悠的时候总有村民跟他说,今年的一月,跟往年似乎有些不同,甚至是有些反常的,因为他们感觉不到这个时节应有的寒冷。
陈继兴倒是没有丝毫在意。天气变暖了有什么奇怪的,毕竟马上就要立春了。
再说冬天不冷不好吗,难道非要搞出冻死猪狗那样的气温才好吗。真不知道这些无知的村民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天冷了受不了要抱怨,如今天气暖和了他们也要抱怨。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议论这个事情。
与此同时,村子里的老人们也觉得这个冬天明显不如以前的冬天那么难熬了,每到这个季节就会随之而来的关节病痛今年也幸运地没来光顾,弄得他们好像年轻了几岁。
迎面吹来的风都是有些暖意的,不似往年般尖刀般割得皮肤生疼。拿村子里私塾先生岑夫子的话来说,那便是“吹面不寒杨柳风”。
这些倒也罢了,毕竟温暖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个人的主观感受,在没有温度计的年代,似乎也无从客观地进行精确地测量。
直到陈二牛家的杏花开了,将村民的议论和不安推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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