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二刻,马车轱辘轱辘的声音袭来,镇国公府门前终于如愿停下了白谷雨的马车。
趴在墙头的李腿子瞧见了脚底抹油似的奔赴西院,告知正似热锅上的蚂蚁的张妈等人。
“我的老天爷呀,可算掐着时间回来啦!”唐欣兰嘟噜一声跌坐在红木椅子上,拿着帕子的手一下下的拍打着膝盖,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身为白家已故世子的妻子,平日里需要操持的家务多且累,唯有这年纪小的小姑子能让她舒心。
可偏生儿这最不让她省心的也是她。
这小姑子生性恣意,行事洒脱,敲定的事啊便是阎王爷也难赏三分薄面。可她平日里胡作非为也就罢了,偏偏要去触碰老太太的逆鳞,要去考科举。考科举也就罢了,还是与苏承墨一同合伙唬住了老太太才去考的。
直至今日老太太去看了揭榜,才知道原来考试的一直是白谷雨,而苏承墨一直是在她那的替名。
唐欣兰、张妈等众知情人一想起老太太回家时的表情便觉得天要亡白家。
“李腿子你快去寻他们,让他们进来时贴着西边小道走,切莫让他们进了佛堂。所有的事啊都等以后再说,兴许明日祖母的气就消了。”
唐欣兰指挥完李腿子又去招呼张妈,道:“你可记得祖母最喜欢的安神茶在何处?快去给她沏一杯。”
李腿子顶着为数不多的头发在路上奔走,迎面便要撞上刚进门的白谷雨,老张连忙上前替白谷雨隔开,忧心道:“你小子这头发是愈来愈稀疏了呀。”
“还不是天天为四小姐操心的,”李腿子人还没来得及从老张怀里挣扎出来,声音含糊不清,“您瞧瞧咱们这西院有谁的头发是多的?”
可不嘛,如今的四小姐胆肥到门禁也敢闯。
白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亥时二刻未归家者,置抄家规。
真是造孽啊。
佛堂内,满堂的烛光摇曳斑驳,光影斑驳尽数映照于跪在堂内中央蒲团上的老妇人。老妇人衣着简朴,发髻仅有一木簪点缀,袖中的五指有规律的滑动着一串星月菩提佛珠。
半响,她停止了口中的念词,缓慢睁开眼道:“外边为何如此吵闹?”
王嬷嬷从旁掀开帘子走进来,低垂着眼睛。
她自身虽说上半辈子都在宫里伺候已逝的太后,好说歹说也有着一定的威严,但现如今她离宫后便决定到镇国公府来照料太后的至交,那么她就要守白家的规矩,尽管她也有心想偏袒白谷雨。
她如实告知:“大约是四小姐回来了。”
“那便让她进来。”
白老太太继续闭上眼淡然吩咐道,仿佛与外头世俗无关。
王嬷嬷一顿,停留了片刻,正巧张妈沏完茶走了进来,便道:“要不,先喝杯茶润润嗓罢。”
“你觉得我喝了这茶,还会有那功夫吗?”
王嬷嬷听出来老太太话语中的一丝警示,便不再耽搁转身赴外领人。
白谷雨依旧记得她过来时,身后李腿子和老张着急的跺脚,唯有苏承墨倚着墙,拢着一袭蓝衣阖目养神,没有理会也没有焦虑。
他还真是自信啊。
“四小姐,”来到佛堂门前的王嬷嬷脚步再次停顿,停下了即将推门的手,“老太太这次气得不轻,希望您认错时态度务必老实些。”
“多谢嬷嬷。”白谷雨点过头不敢耽搁,怀揣着官服直接越过王嬷嬷伸手推开了大门。
陈年老门在“吱呀”声中转动,外面的月光先从一条门缝里挤进,随着推门弧度的扩大,照耀的幅度也随之扩大,最后铺满一室。
沐浴在满堂月光中的老妇人宛如一尊不沾世俗的佛,下一秒便会被月光渡了去。
白谷雨抬眸仰视着佛堂上供奉的金佛尊像,两旁皆是点燃的白烛,烛光摇曳间,佛祖微微阖目,容貌安详,不知是在怜悯她还是座下的老妇人,亦或是如今的白家。
“幺儿,跪下。”
烛光中的老妇人冷声命令道。
白谷雨二话不说,掀衣便是一跪,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她现如今是白家里辈分最小的,确该称为幺儿。
白老太太起身,脱下手里的星月菩提佛珠,重重的扣在案几上。
“你知道这佛堂是何时所建吗?”
“五年前。”那正是族中长辈去寻她回来的时候。
“为何而建?”
白老太太伸出两指,颓然搓灭了面前那盏多余的烛火,未察痛觉。
可白谷雨知晓她心里的痛楚早已惊涛骇浪。
“为了慰籍五年前镐州一役中战死的阿爹和三位哥哥。”
大魏统一七国不过二十年,而白家世代簪缨,是开国将军镇国公也是大魏四大家之一。白家世代为将镇守边疆,战功显赫。
可是就在五年前契丹人南下掠夺,镇国公白燕飞携带三子与五万大军奔赴镐州战场,与契丹一役中不敌敌军三万人,全军覆灭无一生还。
甚至,白燕飞的尸首在寻回时发现还少了一臂。
白家一时之间仅剩一位孤寡老人和一位刚刚过门的孙媳妇。
盛极一时的白家瞬间没落,甚至断了后。族中长辈万分悲痛之际,想起了白燕飞那离京私奔的双胞胎哥哥,故启程前赴梅城寻回其女儿白谷雨记入白燕飞的名下,不至于让白家无望。
尽管后面出了意外但好在她还是平安回来了。可那时镇国公府已经没落,虎落平阳被犬欺,就连她进入国子监念书也招到以杨钰为首的世家子弟的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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