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札,苏野直接抛出自己的问题:“其一,即便是妖鬼杀人,也犯不着将姜杨氏从门口,拖到十丈开外的炉火位置烧头掏心,伤了双臂?”
“其二,若是流民作案,搜刮完财物便会走人,更不会多此一举。”
“其三,如何断定,是阿黄吓走了妖物?”
“......”
打扫好战场,等待杏坊开门的吴二公子听得,当即愣住。
妖鬼作案,这理由本就虚无缥缈。
而苏野猜测的流民作案,同样没有实证。亏得第三点,有盲女姜婉儿的证词在前,倒是有足够的说服力。
“老狗阿黄在进门之后,舔过盲女的手背。”
“......”
对于吴天养的回答,苏野持保留意见。
“还请明志兄,近日随我去一趟案发现场。”
刚接触东郊盲女案时,他或许只是职业病作祟。
以及吃瓜群众的猎奇心理。
到得此时,苏野却是有了更多疑惑:妖鬼杀人的托词,无法自圆其说;何况那老狗阿黄,当时若是没有身死,定会在第一时间救人。
不会眼睁睁看着妖物进门。
破案的仵作,会忽略这个细节。
很可能没养过狗。
可若吓退妖物的,不是老狗。
又是谁在舔舐盲女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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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州之南,天似穹庐,地似帷幔。”
“牧州之北,天似澄海,地似荒野。”
“有山名焉,昆仑;昆仑西陲,玉水出焉......”
“......”
前一晚,苏野琢磨了小半夜的东郊盲女案,便早早睡去。转过天来,就听得大银杏树上,传来低沉的读书声。
花了半个上午,才将那齐床高的《牧州经》过了一遍。
杜清平挑选这《牧州经》,是类似于牧州民歌一类的府学教义。
记载着牧州民风,以及经略地理。
拗口程度,完全不下于诸葛武侯的《出师表》。又勉强读了一回,苏野心中便满是懈怠:棍棒学习不可取。
少儒施渭南,不当人子!
麻蛋,好好待在燕京,做他的太子太保不香么?
非要万里迢迢,来这牧州还愿?
来就来了吧。
又捣鼓这劳什子《牧州经》?
第三遍读完,天色已晚。就听得少年慵懒的读书声,也多了几分怨怼:“牧州南边,天它大爷的像个瘪锅盖,地它姥姥的像卷破门帘。”
“牧州北面,天它外祖父的像星辰大海,地它外祖姥姥的像片乱葬岗。”
“有山名焉,昆仑别苑。”
“昆仑西陲,玉水小娘子出浴,臭不要脸。”
“......”
似是恨不得将这书卷咬碎嚼烂,吞到肚子里了事。
没法子,对于这有命案在身的苏三公子。
牧州所有的教书先生都避而远之。
即便是这牧州书院的大管教,也是缘着原主父亲苏羡秦的关系,又让苏牧州送了不少珍藏,才勉为其难的将他收入门下。
他可以违拗杜夫子,却不能拂了兄长好意。
读书无趣,不如睡觉。
......
“牧州之南,天似穹庐,地似帷幔。”
“牧州之北,天似澄海,地似荒野。有山名焉,昆仑;昆仑西隅,玉水出焉......”
清晨时分,睡眠沉稳的少年,依稀被宿尿憋醒。
奈何被褥温暖,磨蹭着不肯起身。
就听得一道若有若无的读书声,从耳畔传来。
近在咫尺,魔音灌耳。
“啪嗒!”
怔忪间,一滴粘稠至极的树脂,从半空落下,直愣愣的落在苏野脸上。屋外,银杏坊阴风乍起,刮得南侧树冠上的银杏叶簌簌而落。
月光如水,透过树干的缝隙落入屋内。
苏野分明“看”到了树脂深处的猩红!
偏偏被梦魇住,翻不得身。
第二滴猩红落下,数道青光腾起,就见“牧州之南,天似穹庐,地似帷幔”之类取自《牧州经》的篆字,纷纷合着那道青光,敛入少年体内。
一道道活灵活现的山川河流,须臾印在他脑海当中。
远处的山峦,尚且模糊。
近处的银杏坊,却凸显得真切无比:
二楼楼口,老鸨的姘头陆明川看了一眼天色,又回眼扫了一圈院落;方才鬼鬼祟祟的插了门栓,回屋大被同眠去了。
花有容:“相公平日里如此操劳,不如早些睡去......”
陆相公:“肾好。”
旋即是后院拐角的春之别苑。
桃夭百无聊赖的打开床头的匣子,也不知是哪家公子,赠送的名贵字画。
夏之别苑和冬之别苑,庭院寂静。
风头最盛的红鸾,多半已经睡了。
唯独秋之别苑里的清倌人柳青,依旧是平日里的清冷模样;只在看向床旁一支做工粗劣,绑着红缨的木剑之际,眼底转过些许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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