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张牍小心翼翼地问。
“你知道最近咱们书坊印的书吧?”
“知道。”
“这书自万历年初刻以来,一直买者不绝,如今,各家书坊争相翻刻。咱们秦家既要印小说,从此书开始自然是不错的。不过咱们门头小,比不得那些大铺子,印一样的书也卖不过人家。所以我想,你若是有心,不如仿着这《金瓶梅词话》写本新书,咱们书坊也好占个独家。”
“啊!”
张牍猝不及防,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
咱书坊不是一向只印圣人之言的么?转型可以理解,但是要不要转得这么快啊?
秦夫人继续说道:“现在文渊阁的印书加了三倍,人人都知道科考书去他家买,咱们小户人家越来越难做了。改印小说是我的提议,看现今市道,只有像《金瓶梅词话》,《玉娇李》,《绣榻野史》一类世情小说最为畅销,各书坊也都聘了人仿写。”
“这......?”张牍脸涨得通红,下意识紧闭起双腿。
秦夫人说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不过你年纪尚小,还未经男女之道,写这些书的确难为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怎么办?张牍头脑里开起了激烈斗争会。他想写书,可是真不想写小黄文啊,就算写了,顶着这么个十六岁童男子的身体,怎么跟人解释?会不会被误会做了相公?可是这次机会难得,错过了不知还要等多久,十七年,只有十七年时间,必须尽快攒够银子跑路啊!
算了,豁出去了!
张牍咬着牙说道:“好,我写。”
秦夫人高兴起来,“我借你几本书,你跟着学。”
“不过,”张牍皱起眉毛,一脸无奈,“我买不起纸,也请夫人借我些。”
秦夫人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喜气。
“好说。”
送秦家母女上岸后,张牍的心思就没在游玩上了。
他当然从来不是纯情小白,在二十多年的单身生活里,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饱了,该想的不该想的也早意淫过无数次了,虽然因为性格内向的缘故,他还没有过真枪实弹奔赴战场为爱捐躯的经验,可比起古人来也算是见多识广,只是写小说的话,随便从记忆库里即可提取出无数的素材。但真要付梓出版,把文字印在雪白的纸面上,那可就是再也不能抹掉的痕迹,万一今后出名了,成了大文豪,一定会被起底这样的人生污点,甚至三百年后,学院里的研究生还会一本正经地花上几万字在毕业论文里研究他的黑历史。他既然从后世穿越而来,就不能不带着历史的眼光看待这个时代,包括自己的作为。那时,张牍岂不成了——?
等等,张牍——?
他忽然猛地拍了下脑袋,张牍跟我有何关系?这个人不过是明朝崇祯年一个普通的工匠之子而已,我寄生在他体内,只是图他的肉体和身份,搞出来的任何污名都将归到这个家伙头上,跟二十一世纪的那个大好青年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既能享受胡作非为带来的好处,又不必害怕坏了名声,才是灵魂穿越者真正的金手指吧?
太好了!张牍就像悟道了的古代贤者,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思想超脱于俗世。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像打一局冒险游戏一般,目的只是一路过关,求取生存。作为游戏玩家,需要在乎那些 NPC 角色的想法吗?
得嘞!尽管放手大干吧!
第二天上工的时候,秦夫人找了个机会塞给他一只布袋,等到回家后打开,果然是市面上热卖的几本艳情小说。张牍挑了一本翻开读,才看一会儿便大感无聊,又打开另一本,也很快厌倦起来。原来这类小说大多情节简单雷同,就算是当作卖点的动作场面也写得干瘪无趣。而且这个时代的作者对诗词总有谜之执着,无论是写人写景,还是写闺房的动作场面,总是一段段诗凑上来,只可惜大多数写得很差,如同打油诗。最要命的是,作者想象力贫乏,对某些人体部位的形容,总是左一个樱桃又一个花蕊,还动不动穿金戴玉地整上些套路化的比喻,把个温香软玉的美人硬生生写成了菜市场,实在见之生厌。而且动词的选择也极有限,既无新意又缺少细节,看起来就像是些酸腐秀才躲在屋子里臆想出来的。
既然如此,张牍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小黄书界就轮到我来拯救了!
他信心大增,便立刻找到秦夫人要了稿纸,每日下工后躲在房里奋笔疾书。他先胡乱设置了一个故事,讲一个年轻书生上京赶考,然后一路遇到各色女子,她们纷纷献身疏财,既和书生风流缠绵,又无比宽容大方,毫不介意和其他女人分享枕边人。最后,书生高中状元,衣锦还乡,把沿路所遇的姑娘都收入后宫。这个故事当然极为粗陋,不过艳情小说嘛,看得够爽就行。然后把主要精力放在细节描写上,这才是现代人的优势。香港的三级片,日本的动作小电影,给他提供了纤毫毕现的细节素材。为了增加趣味性和文学性,他又搬出许多现代作家用过的精妙比喻,加入到动作描写中。这么一来,一部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活色生香的小黄书就在手里诞生了。
最后完结时,他给书取了个名字-《一路向北》,寓意去北京赶考,然后又给自己署了个笔名-金陵散人,既包含地域名称,又加入此时流行的道家风范,十分拉风。
秦夫人接到稿子的时候很有些惊讶,“你这小子,倒写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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