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章 高昌美酒(1 / 1)火牛风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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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到膳食时间,“归林居”尚没有客人来,显得冷冷清清。而一楼大堂,厨师及跑堂、传菜、斟酒、执拂等仆役,在角落抱头蹲了一地,一股紧张、惶恐的气息散布。几名缇骑手按腰刀,严密监视着他们。

“归林居”有三层高,当街而立,极为气派。里面雕梁画栋,极为富丽。雪白墙壁上题满文人雅士的诗句,却又增添几分风雅。一楼大堂摆满桌椅,供那些没有什么地位财富的贩夫走卒进食,二楼三楼则用一架架丝帛屏面彩绘梅、莲、牡丹等各色花卉,框架更镶嵌螺钿的华美大屏风,隔出了一个个雅间,用以接待达官显贵。

刘章循楼梯上了三楼。

此时三楼一个彩绘牡丹的嵌螺钿大屏风隔出的雅间内,一名体型矮胖、穿着青蜀锦织绣圆领袍、打眼一看宛如一圆敦敦绘彩水瓮的老年商贾,跟受惊的鹌鹑一样,满脸惊惶,对身前一名瘦长脸、神色木讷,却手脚利索的仆役不住口叮嘱道:“过会儿官老爷问你话,好生回答,可不敢有丝毫隐瞒……”

“闭嘴!有什么话,我家大人自会问,你休得聒噪。”吴奇喝道。

老年商贾崔望立时噤若寒蝉,一声不敢吭,只拼命用讨好眼神望着刘章、孟户两人。

大理寺官署审理全国一切罪案,位尊权重,即使一名小小缇骑,在没有根脚的崔望眼里也是高不可攀,更何况而今还牵扯进一桩惊天凶案当中,一个不慎,真是要家破人亡的。刚才一干缇骑蜂蛹而来,二话不说将“归林居”给封了,又对崔望一番恐吓,差点没有将他吓死。而今听吴奇的话,那里还敢啰嗦。

看着崔望焦急忐忑的面容,刘章眉头微微一皱,转而不再理会,转目打量这个雅间,见雅间靠着窗,光线明亮,墙壁上还悬挂着几幅仿当代草圣、画圣,及颜筋、柳骨等名家的字画,微微点头。忽然他眉梢一挑,走近其中一幅字帖仔细端详着,嘴角一丝讶异泛起。

这幅字帖却是用狂草书写了一句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落款是“老君山隐士”。

“字帖有什么好看的,喜欢后面我送你一堆,——赶紧审案!”孟户对刘章这等紧要关头还“不务正业”,大为不满,上前一步低声对他道。

“大人不觉得这幅字行云流水,写得极好,已摸到了草圣笔力的精髓?”刘章眨着眼睛,一脸真诚地道。

“不觉得!”孟户冷冰冰道。

“牛嚼牡丹!牛嚼牡丹!”刘章摇头连声叹息,就在孟户眼角抽搐,即将暴走之际,扭身自吴起手中接过郑显的画像,对瘦长脸仆役一抖,“是你昨日服侍的他?”

得到肯定答复后,刘章又向前微微一俯身,双眼宛如发现猎物的鹰隼,逼视着仆役,一股极大的压迫感生出:“与他一同的,还有何人,细细说来?”

那仆役一脸惊愕,讷讷道:“大老爷,昨日就这位老爷一人来饮酒,再没有别人?”

“什么?”刘章面色大变,“怎么可能?你仔细想,确定是他一人,没有别人陪同他来?”

仆役缓慢却无比坚定摇头:“就他一人,喝了大半天酒,入夜后踉踉跄跄下楼,就此离去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那里出了问题呢?”刘章眉头紧皱,面色阴沉,负手在雅间内焦躁来回踱步。

看着刘章神色,崔望再次心惊肉跳起来,狠狠瞪着自家这名分明回答没有让大老爷满意的仆役,恨不得上前掰开他的嘴巴,大老爷想听什么,就让他说什么。

“那儿不对吗?”孟户还是第一次见到刘章这副模样,也顾不上生气,心随之也拎了起来,上前一步担心问道。

刘章对孟户摆了摆手,又问道:“昨日郑献都吃了什么佳肴?”

“烤羊羔,烧鹿肉,烩鲤鱼,焖甲鱼……我们“归林居”招牌十几道菜肴,全上了一遍。”

“呵,看来郑献是将这一顿,当作他最后一顿饭来吃了。”刘章冷笑,“酒呢,——喝的什么美酒?”

听刘章问话,孟户心头一动,也看向那瘦长脸仆役。

“葡萄酿!我们“归林居”独有的招牌酒,——当年护国公攻破高昌国带回的葡萄酿。”仆役战战兢兢道。

“没错。大人,我们这儿的葡萄酿美酒,在圣都中可谓绝无仅有,大人一定要尝一尝,过会儿我让仆役送两坛……”在孟户冷厉眼神逼视下,崔望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缩着胖脑袋,一句话不敢说。

“我所料应该不错!虽然还不知道什么原因,但郑献是受人胁迫,从梁州千里迢迢赶来圣都,却是无疑。而他应该一进城门,就被人给控制了起来。情知一切按照控制他的那只手意愿行事,他不仅死路一条,还将连累到主子怀顺王。郑献还算有点良知,想尽一切办法,在给我们留下线索。”刘章用食指揉着紧缩的眉心,好像要将它给揉开,一边理着思绪,慢慢地道。

“呃,你的意思,郑献袖子内的葡萄酒渍,就是他故意留下给我们的线索?”孟户双眼瞪大,骇异道。

“没错!郑献为什么一定要来“归林居”?刚才这家伙也说了,就因为圣都只有这一家,卖护国公攻破高昌国带回的葡萄酒。而这批葡萄酒,滋味与别的葡萄酒相比,特别对高严那等酒鬼来说,简直如同村醪与宫酿御酒一样差别鲜明,极容易辩识。

否则,我们当前权贵官员,大多喜欢喝兰陵,葡萄酒仅仅盛行军中,郑献恐怕也喝不惯。他之所以执意来喝,显然他以前知道这酒在圣都是独一份,容易追查。故而他特意在袖子内留下微不足道一点,显然留多了,就怕被控制他那人看到,——他也是煞费苦心了。”刘章微微叹息道。

“可是当时他身边并没有别人,至于如此小心翼翼?”孟户也禁不住皱眉道。

“是啊。这点最让我想不通。”

“是不是你推断有错?当时郑献并没有被人控制,而且这点酒渍,只是偶尔溅上,并非他留下的线索。”

“不,我仔细看过了,那酒渍位于左手袖子内里、靠近手肘部位,如不是故意,酒液是根本溅不到哪儿去,分明是郑献用指头特意按上去的,也就是他所刻意留下的线索。”刘章脸上一阵犹豫,随之再次坚定起来,断然道。

孟户眉毛一挑,却没有说话。今天刘章给他的印象实在惊艳,虽然他感觉刘章可能现在已经走入歧途,但刘章太过坚持,他禁不住也半信半疑起来。

“如果真是他刻意留下的线索,那么他这么煞费苦心,到底为什么?”

“这个问题问的好,——自然是为将我们引来这座酒楼,或者准确来说,是引来这个雅间内了。”

“可是这个雅间内什么也没有,我们都搜查过了。”一直静默的吴奇忍不住开口道。

“一定就在这个雅间。”沉吟半响,仔细询问了仆役,郑献昨日如何吃酒、进食后,刘章在几案前的锦榻上跪坐下,对吴奇一挥手。

吴奇跑下楼,呼喝一干仆役,按照昨日流程,一道道菜,一壶壶酒,流水般送进三楼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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