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押送自己前来的孙科弓,赵严无疑很有几分畏怯,讨好地对他点了点头,转而对刘章悦色道:“这么说,你这是升官后,良心发现,特意请我来喝升迁喜酒?——倒是错怪了你。”
刘章一听,一脸尴尬,干笑几声道:“升迁喜酒且后面再喝,——你不是一向修炼一门神功,圣都内大小酒楼、酒馆、酒肆、酒家,所卖美酒你尽数了若指掌?而随便一种美酒,只要一滴酒水,你闻一下气味儿,就知道出自那家?”
“哼,就知道你这小气鬼做不出那么敞亮的事儿。”赵严一听不是请他来喝升迁喜酒,嘴巴一撇,忿忿骂道。
“我这儿有一件疑难案子,有一滴酒水痕迹,你嗅嗅看,如果真能够嗅出是出自那家酒楼,我做主,白送你四坛、不,两坛上好‘兰陵酒’,如何?这对你来说,是个天大美差吧?我刘章可够朋友?”
“什么朋友?——你是我的亲亲弟兄!”一听两坛上好“兰陵酒”,赵严顿时双眼放光,满脸垂涎,用力亲热拍打着刘章肩头,:“还等什么,那滴酒在那儿?赶紧拿过来啊!赵大爷今日就显显神通,让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酒中仙!”
刘章拉着赵严,进了大理寺,拐弯抹角来到了停尸房,一挥手,吴奇自停尸房内小心捧出了那件衣服,将衣袖递给赵严。
赵严一探脑袋,一眼刮过停尸房,下一刻一声惊叫,他分明看到停尸房内赤条条躺着一具男尸,再看吴奇手中的衣袍,那里还不清楚,这就是一件死人穿过得衣衫。
“我就知道你这厮不能这么好心,可真是我的亲弟兄,感情让我来嗅死人衣!”赵严脸色难看到极点,小眼溜圆,瞪着刘章。
刘章也自知理亏,又干笑两声,慨然伸出四根手指:“四坛!”
赵严看两侧对他虎视眈眈的缇骑,知要不嗅,是走不出大理寺公廨大门了,咬牙恨恨道:“十坛!”
“你怎么不去抢?”刘章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
“可以!丑话说在前头,这件命案可是干系重大,你仔细嗅清楚了,如有个闪失,砍了你的脑袋也不够。”见刘章还要讨价还价,孟户好气又好笑,上前一步断然道。
“这位大人,我可是正经手艺人,不是那些耍江湖卖狗皮膏药的!”听孟户的话,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赵严额头青筋直跳,忿忿扯过衣袖,对着那滴酒渍低头一嗅。旋即,他抬起头,双眼失神,迷瞪瞪看着天空。过了半响,禁不住又低下头,对着那滴酒渍,猎狗一样嗅了又嗅,好像完全忘记这是死人穿过的了,神色无比的——陶醉?
孟户看的目瞪口呆,见他嗅起来没完,整颗心都拎起来了,忍不住急声道:“怎么样?可嗅出是那座酒楼?”
“这是五十多年前西域高昌国所酿的葡萄美酒,是当年护国公攻破高昌国时带回,当前圣都城中已经所余不多,被那些狗日的权贵糟蹋的差不多了,只有温柔坊的‘归林居’还有少量出售,绝对没错!”赵严双眼放光,一边斩钉截铁地道,一边还恋恋看着那滴酒渍,不住“咕嘟”“咕嘟”吞咽着口水。
孟户、刘章二话不说,带着吴奇、孙科弓等一干缇骑,飞一般出了大理寺公廨,赶往“归林居”而去。
“十坛‘兰陵’,可千万不敢忘了!”见刘章抹布一样对他用后就弃之不顾,赵严在后跳脚大叫。
在一队缇骑的簇拥下,刘章与孟户并骑向劝善坊“归林居”疾驰。
半途,刘章疏忽加马一鞭,卷至孟户身侧,低声肃然道:“大人、大人,我有一紧要之事求告,且与大人僻静处言说。”
见他面色急切郑重,孟户一惊,竖起右臂,四指并拢成掌刀,向前虚虚一劈。
簇拥周围的缇骑,立时分出一队,策马向着“归林居”狂卷而去。旋即孟户又掌刀攥拳,左右一晃。剩余缇骑四下散开,护卫左右。孟户跳下马,与刘章快步走到路旁一株垂柳下。
“何事,说!”想不到桀骜傲慢的刘章会向自己低头求援,不知是何等牵连甚广、重大紧要之事,孟户心头越惊,却毫不迟疑,揉捏着马鞭断然道。
“大人,是这样的,你也知道下官出身贫贱,虽然嗜酒,却一直无缘得偿上佳佳酿。高昌国葡萄酒天下闻名,价比黄金,这次去归林居,你看是不是公账上要一壶、不,两壶,让下官以慰平生?”刘章凑到近前,压低嗓音,一边说,一边喉咙甚至蠕动了几下,似乎不胜垂涎。
想不到刘章会提出这等要求,孟户大为气结,瞪着他,恨恨道:“哼,仅仅在归林居喝两壶就行?不用再给你付了赵严的那十坛‘兰陵’的账?”
“十坛‘兰陵’?什么十坛‘兰陵’?——大人说笑了,我怎么可能舍得给那老酒鬼十坛兰陵。”刘章连连摇头,一脸不以为然。
“你、你感情是在骗他?”孟户瞪大双眼,满脸惊疑。
“怎么能是骗?身为好酒之人,那有将好酒拱手送人之理?那老酒鬼以己度人,也是会理解我的。”刘章振振有词。
孟户大为气结,再次狠狠瞪他一眼,跃身上马,加马一鞭,疾驰而去。
刘章赶紧上马在后紧追,一边大叫:“大人,你倒底允不允?啊?你倒是给个准话……”
孟户与刘章赶到“归林居”,吴奇与孙科弓带领一干缇骑,已经将“归林居”给封禁起来,并且将“归林居”背景刨了个根透。
“归林居”原本属于太宗朝中护国公于家产业,但于家随着护国公身故,后代一直颇为庸碌,没有出过什么重振门楣的出色人物。特别圣皇临朝以来,于家更日渐式微,族产都难以守住,“归林居”也在七年前典卖给了一名为崔望的老年商贾。
“确切这家归林居,是那崔望商贾的产业,背后没有权贵、高官的影子?”再次询问吴奇,得到确定答案后,孟户暗松口气。
对于权贵,他自毫不畏惧,毕竟他也有莫大背景,只是时间紧迫,能不节外生枝,自是最好。
“那老酒鬼真是长了一只狗鼻子,所言丝毫出差,昨日郑献就是在这“归林居”饮酒,直到入夜。算算时间,郑献应该入城后,直接来到了这“归林居。”吴奇竖着拇指,嬉笑着道,“我等拘来崔望,召集起酒楼仆役,将郑献画像给他们看,果真一名仆役服侍过郑献饮酒,对他有印象。”
刘章双眼精光一闪:“人呢?”
“崔望与那名仆役,都已经拘押在三楼昨日郑献饮酒的雅间,等待两位大人问话。”听吴奇所言,刘章点了点头,快步上楼,而孟户依旧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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