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白华与石心正在裁布剪片,便忽然听见哭丧声,云针急忙迎上去问清楚个中缘由,那妇人才哽咽道是江师傅走了。
石心一听,整个人愣在那里好半天没言语,这才也不管其他飞奔去江师傅家。
白华和云针一并随着,只那石心脚步太快,根本就追随不上。翠螺在裁缝铺门口慌神守到下午四点,确定再无来客,这才挂上外出的牌子,提着裙摆朝江师傅家匆匆去了。
那石心进了江师傅家,由江家女儿领着进了正堂,江师傅已停尸在堂前,穿着盘口的藏青色褂子,黑色束脚裤,一双千层底的黑布鞋,脸盖白布,再不见面容。
石心扑通跪地,然后嚎啕大哭,那江家的儿女赶紧上来劝,好言好语都不顶用。白华和云针过来施了礼,再跪拜上一番。云针退出堂去,一味的去安慰江家儿女,叫莫要伤心伤身,白华在堂前陪着石心跪,又抬手轻轻抚摸石心的背,道,“我与你一样难过,只不知如何表达。”
那石心这才拱到白华的怀里啜泣,始终不愿抬起头来。白华不去推他,任由石心排遣着。
守灵那晚,石心催着江家的儿女及白华都去休息,明日送殡有些忙的,得保存上精力,只自己守着挑灯烧纸即可。一众人信得过石心,这才各自回房去了。白华仍旧守着他,不言不语的跪在一旁,石心瞧他揉捏两下膝盖,这便把自己的跪垫也递给白华,自己只拢一把麦秸过来。
白华不依,这便把自己的跪垫一并给了石心道,“你也别逞能,难受都是一样的。”
石心这便不与他争,只甘心跪着麦秸,白华索性麦秸都不跪,干巴巴的跪在地上。
黄纸灼灼成灰,余烟袅袅无尽。一盏长明引路灯,夜半融融到天明,牵去的情半入云中,挂去的念都落风里。
飞虫绕灯光几圈,倏忽消失在黑夜里,院子里帮忙的人全都散尽,只留了漫天星光和空落落的院子。江家媳妇、女儿过来添过黄纸,哭哭唧唧地念叨些送行的话才罢。
未等这群女人出了门斗便起了议论。只听有一媳妇私语道,“往日里再怎么亲近,徒弟必定也是外人,进家门都是以客人之礼待的,如此守灵一整夜怕是会坏了礼数。”
“嫂子说得在理,毕竟还是俩孩子,就这么跪一夜,可不是苦了他们,不值当。”一女人小声应和着。继而又有嘈嘈切切地细语议论,重复着“快叫他们回去罢。”之类的言语。
“这家伙若在这守一夜,白先生怕是也跟着苦等一夜,以后还指望那边帮衬,别叫人家生出意见来。”只听一女人压着嗓子小声嘀咕完,江师傅那稍胖一些的女儿便进门来催促石心与白华早些回去休息。
白华盯着江师傅发呆,眼神空洞,并不去理会她。石心说些宽慰的话,叫她安心,又反催着她们去休息。这时白府也正巧派人过来传话,说是白先生的意思,叫白华早些回家。
白华循声望去,虽然仍旧是目光平静,但此时这般平静中是藏着几分埋怨的,如此叫那小厮害怕起来,只道,“白先生在家等着。”这便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灯油、香灰的气味夹杂在浓稠闷热的夏夜中,叫人昏沉。灯火摇晃几下,卷出一缕青烟,人心也跟着忐忑。院子里的蝉只鸣一声,这便听着它乱撞槐树叶子,挣扎而去,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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