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昌,大梁如今算是建朝之初。民间的土地兼并还不如前朝厉害,如今实行府兵制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你想想,平时种田,偶尔训练的兵士战斗力能有几成?”萧瑾瑜颇有些不赞成:“换而言之,祁昌,若是我朝上下欺瞒,如汉代一般土地兼并,最后府兵们又去哪儿耕种?”
“那你想过没有,若是不行府兵,每年军饷又是多少?这么大一笔支出,最后都要加在百姓头上,百姓若是交不起税,最后不依旧要卖田卖地,将土地奉给世家所有吗?”陆守安也开始激动起来。
“若是战争年代还好,若是和平时期,阿瑾,你可想过百姓的怨声载道?”陆守安的话敲击在萧瑾瑜心上,可让她真正上了心的,却是那一句战争年代。
“说到底,还是土地!”萧瑾瑜狠狠一拍桌子,站起了身。
“唉。”陆守安一听这话,就像被掐住脖子一样,不再言语。
过了许久,久到萧瑾瑜以为陆守安开口就要告辞的时候,陆守安幽幽地说:“阿瑾,弊病是除不完的。我们只有尽自己所能,革除其中的一部分,让大梁好好的坚持下去,不毁在我们手里罢了。至于以后,端看儿孙是否有这个能耐了。”
“祁昌。”萧瑾瑜明白陆守安的话已经说得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天色已晚,告辞。”陆守安饮下白玉杯中最后一滴茶,转身行礼便离开了。
待陆守安走后,萧瑾瑜双手握拳,用力砸在桌子上,桌上的白玉杯震了两下,却依旧坚挺地立在桌子上。
“侍书,将这里收拾了吧。”萧瑾瑜半晌才缓过来心中的郁气,扬声唤了守在一旁的小内侍。
“喏。”侍书挥手招了两个小丫头过来,手脚麻利的把桌上的茶水都收走了。
这场谈话的内容也随着内监们收拾好的茶水一般,再无声息。
天宝二年春初,南阳长公主跪在建章宫门前整整两个时辰,也没换回至尊位上的圣人半丝怜悯。
南阳长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儿,因为生母位卑,不受先帝重视。她不及城阳公主的落落大方,端庄稳重;也达不到山阳公主的明丽大方,英姿飒爽。待她长大后,皇后已经不理宫务很久了,她的生母有幸参与到她的夫婿人选中,最后却敲定了有些没落的忠勤伯的公子。忠勤伯原本是忠勤侯府,后来因为受了萧纶的影响成了忠勤伯府。忠勤伯如今已经是第三代传爵了,若是不尚主,等到如今的忠勤伯百年之后,爵位就要被收回去了。忠勤伯府上下并无出色的后生,故而上下一商议,决心尚主来维系自家的体面尊荣。先帝深知忠勤伯府的意图,也曾特特唤来南阳问询,可是南阳垂泪半晌却也没说不嫁,先帝见此也不再说什么。
谁知忠勤伯夫人是个最泼皮不过的,原以为尚主便能再维系几代的爵位,没成想嫁过来的南阳公主不受先帝重视,为此南阳没少受磋磨。南阳也曾入宫哭诉,先帝只留了一句话,当初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若是过不下去了,和离便是,皇家的公主从来不愁嫁。话已至此,南阳无法,被她的婆婆知道之后,又是好一顿冷嘲热讽。
忠勤伯上下短视如斯,如今的南阳驸马自小长在忠勤伯夫人手中,花街柳巷从不曾少了她的身影,南阳又无力约束,竟然在国孝期间毫不顾忌的饮酒作乐,言辞间对皇家破不尊敬。被以范润为首的御史们给狠狠参了一本。圣人大怒,忠勤伯府夺爵,除南阳公主以及南阳公主的女儿平宁乡君之外,其余上下都入了大狱。谁知这南阳公主也是个糊涂的,竟然为驸马求情,跪在建章宫外两个多时辰为了让圣人赦免驸马。
顾皇后因为操劳如今还在病中,其余的妃妾三五来劝都无功而返,圣人的脸色冷凝一片。他身边的内监总管张元盛见了,挥手唤了一个机灵的小内侍去叫晋国公主。
萧瑾瑜听了,气的摔了个杯子,换了衣衫便匆匆向宫中而去。南阳跪在地上许久,已经有些头晕眼花,当一双缀着珍珠的丝履停在她的面前时,一时间有些恍惚地抬头看去。
萧瑾瑜已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因往日娇养,眉目间满是威仪。她就站在南阳长公主面前,冷冷淡淡地看着她,愣是给南阳长公主看得心中惶惶。半晌,南阳呐呐开口:“不知侄女此来……”
“南阳姑姑还知道本宫是你的侄女啊!还记得自己是皇室公主啊!”不等南阳话说完,萧瑾瑜的声音如冰碴子一般扎断了她的话。
“本宫今日问姑姑,您是愿当大梁长公主,还是忠勤伯的儿媳?”南阳刚张了口,萧瑾瑜又先一步说了话。
“二者……”南阳声音低如蚊蝇。
“忠勤伯府上下国孝饮宴,不忠不孝,姑姑可要思虑清楚才是。先帝先后是您的父母,在您父母的丧期,他们如此行事,可是给了你半分脸面?您如今如此求情,是不是代表了您很是支持如此不忠不孝的行径?”萧瑾瑜俯下身,平视着南阳长公主。
“我没……”南阳张了半日口。只说出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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