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二人进入忘我境界,犹如一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讲讲德国经济,聊聊美国股票,又吐槽吐槽国内的环境问题,把奚溪和祁元斌当作隐形人,撂在一旁。
祁元斌面露尴尬,对奚溪说:“这位是犬子,祁彧。刚从德国回来,目前从事建筑设计。你舅舅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而且巧得很,他俩是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毕业,所以,一向如此,见怪不怪,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
奚溪微笑着点点头。舅舅上大学时,的确主修建筑设计,后来认识舅妈,成了家,才从事医疗,如果一路坚持下去,指不定也能成为一名优秀建筑师。
此时,温国赋似乎也听见祁元斌的抱怨话,对祁彧说:“我见到你,实在太开心啦,瞧我这脑子,居然忘了,你俩还不认识。”说完,把奚溪拉过来,“这是我外甥女,奚溪。本来你俩早该认识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以前奚溪难得回来一趟,你又老早跑去汉诺威求学,当时,我和你爸还老爱开玩笑,说要把你俩凑一对儿呢。”
奚溪和祁彧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不免有些难为情。
站在一旁的祁元斌却是十分高兴,他自上次见了奚溪以后,对她印象深刻,满心欢喜,早已悄悄把她当作未来儿媳的不二人选。他不是不知道奚溪刚离婚的情况,恰是因为这个,才更上心了。
那晚,祁元斌和温国赋并排坐在酒气熏天的车厢里。祁元斌直言道:“你外甥女是个好姑娘,结婚了吗?”
温国赋摇摇晃晃地转过脑袋,说:“嗐,甭提了,再过几日,怕是要离了。”
祁元斌想了想,一本正经道:“现在社会,离婚根本不算稀罕事,离就离,两人不合适,勉强下去也是同床异梦。就拿祁彧来说吧,当初不顾我的反对,一意孤行要娶个德国老婆,后来呢,不是理念不同就是习惯不同,天天吵吵闹闹,最终还不是离了。”
“你啊,就是个食古不化的老古董,瞧你生意做得那么大,思想按理也该开阔些,可偏偏这方面却是死脑筋。”温国赋说着,伸手去翻祁元斌的衣领,“瞧你这身衣裳,表面上是中山装,不也是个洋牌货。”
“这能一样吗?祁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祁彧的爷爷也是打过鬼子的。祁家祖祖辈辈身体里流淌着的,可都是中华民族的血,怎想轮到他,偏要娶个洋人做老婆,往后要是生个混血小子,可是要玷污老祖宗的。”祁元斌说得有板有眼,“还好,混血小子没生出来,生了个小姑娘,在老祖宗面前,不至于颜面尽失。”
温国赋笑道:“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你这种观念的人。”可仔细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当年奚峰不也是因为成分问题,所以,他与姐姐的恋情,才硬生生被拆散的吗?拆散他们的,到底是时代,是命运,还是存有这种观念的人?温国赋不知道,但也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名副其实棒打鸳鸯的“帮凶”。
后来,祁元斌又给温国赋打过几次电话,谈话间总是有意无意问起奚溪离婚之事。温国赋如实相告,祁元斌才把心底想法说出来。温国赋是真心想要帮助奚溪,同时对祁彧人品比较认可,于是同意祁元斌暗中撮合的想法。因此,才促成今天这场名为送行宴,实为相亲会的局。
祁彧把目光移到奚溪身上,对穿粉色连衣裙的美丽女子,绅士般伸出右手:“你好!奚溪,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祁彧,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奚溪礼貌回应,并大方与祁彧握手,但不打算提起那篇报道。
方形长桌,四人上席,奚溪和温国赋坐一排,祁彧和祁元斌坐对面。
服务员先上冷盘,沙丁鱼,奶酪,黑松露,鹅肝。
温国赋和祁元斌自顾自交谈。
祁彧朝奚溪举起酒杯,说:“这里的红酒是波尔多直供的,很甜,六种葡萄混合酿制,其中赤霞珠和佳美娜占比最高,你可以尝尝看,在H市还是比较难得的。”
奚溪举杯回敬,抿一口说:“确实不错。”
祁彧说:“奚溪平时喜欢吃法国菜吗?”
奚溪回答道:“一般吧,不喜欢也不抗拒,平时很少吃,坐在这样的环境里,总感觉时间很慢,我不太适应。”
“我也不适应。”祁彧吃一口沙丁鱼,瞥一眼祁元斌,轻声道,“我爸喜欢。”
二人同笑。
祁彧说:“下次我请你吃客家菜吧。”
奚溪笑而不语。
服务员上南瓜汤。
祁彧呷了两口,放下汤匙,痴痴看着奚溪。
奚溪有所察觉,双颊微微泛红,低鬟切盘子里的鹅肝。
“奚溪,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祁彧说道。
奚溪愕然,抬眼望着祁彧,想说:“我倒是在报道上看过你的照片,你怎么可能见过我呢?”然而,说出口的是:“是吗?该不会是小时候在舅舅家墙壁上挂着的老照片里吧?”
温国赋和祁元斌正在呷汤,听见了,哈哈大笑。
祁彧突然意识到,自己这番话像极了一种既老土又油腻的搭讪方式,随即红着脸,报以一笑。
两天后,奚溪和祁彧又见面了,他们目的相同,都是前来车站与温国赋告别的。温国赋因急于赶往机场,没能和他们聊上几句,就坐最早一班大巴走了。
祁彧对奚溪说:“我送你回去吧。”
奚溪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祁彧手握方向盘,望向前方,目不斜视。他对副驾驶席上的奚溪说:“那天回去以后,我想了一个晚上,总算想起来了,咱们之前是见过面的。”
奚溪凝注祁彧的侧脸,严肃而淡定,心想,这回可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于是好奇问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好,你说说看,我们是在哪里见的面?”
此时,路遇红灯,车子在斑马线后停稳,祁彧松开方向盘,高高凸起的喉结动了动,转头看向奚溪的眼睛,说道:“在你自己的婚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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