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子双手执杯,高声对许颖川道:
“修微女史明慧如此,颍川君可算得人。结?之日,小弟一定要讨一杯喜酒喝!”
卧子抬头平视他人之时,会发现他的眼睛似乎比常人的亮,仔细一看才知,他的瞳仁比常人在眼中的位置要高一些!
这是时人所以为的不吉之相,有个名儿,叫做“望刀相”。
然他眉骨略高,故而也会觉得目光幽深!
许颍川嘿嘿一笑,黝黑的面庞一毫也掩不住他的欢喜:
“一定!”
舒章略作沉吟道:
“修微女史名气高卓,公实兄是要以匹嫡之礼迎娶?”
许颍川道:
“倒还未曾虑到此节,修微倒并不在意是否匹嫡之礼,我只想着许她嫡妻的地位,她也当得起。舒章兄是想说,她名声在外,我若娶她,是太张扬了是吗?”
舒章脸上虽然带了点讪讪的疑难,还是微笑道:
“易授人以柄。”
许颍川明白,按《大明律》,凡官吏娶樂人為妻妾者,杖六十,並離異,官职降等。修微虽早已脱籍,然而天下皆知她这位才女名姝,何况她曾嫁茅止升,如今自己虽辞官在家,若娶了她,一则坊间还不知会编排多少典故出来,二则若有人以此诘责,他的仕途也会有影响。
“舒章兄的好意,我都明白。可人生苦短,难得有一知己,我侥幸得之,自当孜孜以求。”
许颍川感激舒章的直言,也答得十分诚恳,舒章也就点到为止。
许颍川若是求仕途之辈,当初也不至于愤然辞官,也不会因修微一语放弃复职。他和复社人士一样,追求的是众正盈朝的时局,那样的时代,没有谁会追究他的妻妾是否脱籍乐人。
说到底,颍川、彝仲、卧子,他们是同一类人,即便卧子去岁会试是因与复社走得太近而名落孙山,他仍要坚持心中的道,要去虞山拜访温相竭力贬斥的东林党魁钱牧斋,那便是谁也拦不住。
舒章微笑举杯与许颍川一碰,辕文凑过来道:
“舒章兄,你们去虞山多久回来?颍川君也去吗?”
许颍川笑道:
“温相既然说我是谦益一党,看在温相面上,我自然要去结个党!”
辕文嘿嘿一笑,立即拉着卧子的袖子央求道:
“卧子兄,你去跟我奶奶说说,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好不好?”
卧子笑道:
“你还敢回去说?”
舒章立即在旁做瑟瑟发抖状。
辕文苦着脸趴在桌上,扔着瓜子儿道:
“你们都走了,剩我一个孤鬼。”
众人一笑,且喝且谈,任辕文故作哀叹!
……………………
从松江府到苏州府常熟县,水路不过一日之程。几人且行且止,观山探梅,待到了常熟,已是正月二十五了。
春光明媚,暖阳高照,卧子等人下得船来,缓步而行。
虞山地处苏州府常熟县北门外,其西麓与尚湖相依,湖光山色,相映生辉,卧子沉浸其中,不觉叹道:
“前人沈玄曰“七溪流水皆通海,十里青山半入城“,真道尽虞山之美!”
虞山西麓,有崖壁峭立,石间悬瀑,南风激而倒溅,盛如飞练,故名拂水岩。拂水岩下有一座庄园,名曰拂水山庄,钱牧斋早年够为别业,崇祯二年初下野归来,便举家从城中东大门大街的旧宅荣木楼移居于此。
四人一路谈笑至拂水山庄门首,远远便见大门上挂了白障,门首十数人正扎着榜棚,小厮们腰间扎着麻绳飞跑着进进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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