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酒葫芦,行至后山。想着石门后空荡荡的木架、酒坛,女子猛灌一口,酒香留唇齿,酒干且赊醉,想那空余酒香,不由得有些垂涎:酒断肠啊酒断肠,多年未饮思断肠。
天朗气清,春风和煦,石径曲折,直通雨榭,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独自凭栏到日斜,举杯轻啜,一樽还酹风月。
半卷霞光灼红颜,星眸微转,见一只巨龟自水面探出,小短腿迈向假山低石台。女子目光晦涩,却笑骂,“戴三山啊戴三山,几年不见,你倒是安逸的做起偷鱼吃的营生,胃口见长啊。”芊芊细指把玩墨色折扇,折扇烫金星星点点,宛若星空。“啧啧,吃了老子一池塘鱼,怎的也不见你长块头!”恶劣的嫌弃埋藏着丝丝缕缕关心。
戴三山便是这只巨龟,邂逅并不美好,作为幼兽的三山险些被煲汤。不知为何却合了,这古怪女子的眼缘,随她四处流浪。余生也算是岁月静好,也曾三山翻身,也曾驮着女子漫步山野。自深山辗转至这座宅院中,有十多年不曾再见绯衣女子,再见故人风采依旧。
耀眼的红,清凉如泉的声音有些喑哑,三山垂泪。引颈呼唤,却发不出声响。
三山颇具灵性,在初遇时女子便看出,只觉“千年王八万年龟”,龟好养活且活得久,菌菇汤也喝的欢快。看着三山慢慢长大,在看着三山慢慢变老,纵然离别比过去来的晚,但该来还是会来。
“三山,过些时日,我们一同回山门。”醉酒的人总是有些感性,哪怕是看遍世间生老病死的人儿,也不免心伤。眼角泪光闪烁,凝望开心洋溢的三山,女子离去的身形有些踉跄。
她,阎长青。被时间遗忘的人。
在这片用脚丈量过的土地上,看着孩童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到学堂读书,到娶妻生子扛起家业,到孩童绕膝,到病弱垂危。
东风吹,学堂读书声如故,芳草浅,纸鸢缤纷如故。花相似月如故,她未变,放学忙牵纸鸢的孩童一茬又一茬。
她不知自己从何处而来,又往何处而去。也记不起自己是谁。
太久远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却依稀记得棺椁中的自己是被飞湍急流吵醒。腰间佩戴一枚带“阎”字令牌,便姓了阎。因青春永葆,取名长青。
行走苍茫大地,纵然四海安宅,然阎长青发觉任天地之大,她始终孑然一身,牵挂无处。世间百态无外乎,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初时,尚有师友几人,谈笑风生,后只有爱宠三两。
隐约记得曾有少年郎如阳光明媚,调笑道“收尸有人”,后来长青将那鲜衣怒马少年郎从沙场送还故土。湘西一代赶尸异俗便是缘起于此。
此间心累,无人与诉,不若归去。归去不知归路,不若去醒来的地方。
她不是红尘归人,而是世间过客。
民以食为天,阎长青还是惦记尘世间佳肴味美,行至山涧想祭奠五脏庙,三山便是缘此捡到。那是戴三山只有手掌大小,绿豆小眼盛满祈求,灵性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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