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叨扰殿下了,权当并未见过面罢。”她接着又道,见身后的李贽也没让人拦着,这才扶起春子往外走。
未到阮缙身旁,就听得屏风后头传了一句话,说是“温二姑娘留步,我派辆马车送您回去罢”。
也好,纵然她穿了戴帽子的披肩,但免不得惹人起疑。再加上春子不便行走,哪怕出了这画舸她也是要找辆马车的。她摸了摸怀里的荷包,正犹豫要不要应下,一旁刚解开束缚的阮缙却替她发了话。
“多谢殿下,不必了。我来时已备好了马车,就在外面候着呢。”
大好!不用接太子的人情!
月白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谢过殿下后,连忙同阮缙一起将春子搀扶下了画舸。可春子没撑住,刚走了两步就歪在了月白的肩头要昏睡过去。他本就长月白几岁,眼下的重量她根本扶不稳,阮缙一瞧,索性将春子背了起来。
月白惊讶于他看起来文质彬彬、本以为是个羸弱无力的读书人,实际上却强健有力、毫不喘气就能将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重的少年背到外头的马车上。
“没成想你力气也挺大的嘛!”月白进了马车连忙招呼车夫去贤仁堂,自己则褪了外头的罩衣给春子披上。
“我那位状元郎的大伯原本就是武状元呐!他是后来才又考取了功名被赏了官的。”
也难怪,毕竟现在是统御上州虎贲军的中郎将,身子骨自然也是不错的。
月白摇头,又垂眸摸了摸春子的胳膊,趁着帘外春芳舸的灯火通明仔细看了一番春子的伤势。
阮缙答完,瞧月白毫不忌讳将春子直接搂在怀里的样子,又无措又羡慕。他垂下眸子,打心眼里羡慕起月白纵然和春子生了嫌隙,也能在此等关头拼命来救的情谊。
这种怕已经不算是朋友之情了罢。他想,然后开始闪躲起月白的目光,以他自己也不清不楚的心虚。
“阮缙?阮缙?”月白连连唤了他两声,才将他从一片恍惚的虚无之中捞了出来。
“何事?”阮缙抬起头问。
“春子发抖呢,身子凉的很,怕是一会就要烧起来。左右戏馆他是回不去了,但贤仁堂也要有人照应,可我不可外宿,定是要回家的。”
“我知道了,你放心回家,春子我来看护。伯母那边我会派人传话的。”阮缙点头应下,说话间也伸手摸了摸春子的脸颊。
红红的眼眶子一直到下巴全是一条条的泪痕。就连嘴角也有撕裂的痕迹,阮缙的手指顺着脸颊一直到他的嘴唇,拂上那些许干裂的皱褶却停驻不走了。一道道一条条像刀子一样,就扎在他的手掌心里,疼得他心底在滴血。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么对春子呢?
就因为他是个戏子就可以随意愚弄、戏耍吗?就因为他是个戏子就可以随意践踏、轻薄吗?就因为他是个戏子……可就因为他是个戏子,是个戏子,他也才不敢说出自己的实话啊……
他说不出,月白却替他说了。
“他是个人啊,他们也忍心?”月白轻轻捻开春子因恐惧而攥紧的手心,一遍遍慢慢替他揉开手纹里的结慢慢道曰:“他也是个人啊……”
一瞬间,阮缙望着眼前犹如慈母在哄儿入睡般的景象好似明白了什么。原道是在春子心里,自己与温二姑娘不同,温二姑娘于他早已不是什么朋友,而是拼了命也要护住的亲人呐!自己怕是一辈子也抵不上月白在春子心里的位置了。
他有些恼,自然也有些愧。明明是个男人却比一个女人还忌讳男女有别。
可就因为他是个男人啊!所以不能同昏过去的这人靠得太近!
月白瞧他模样不对,以为他在思考今日之事,于是连忙问他道:“阮缙,那张纸条是你写的吧?我认得你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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