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石狮子从岩石里走出,目光冷漠无情,始终直视天空,不知所思。
刚刚从桫椤林里走出来的一老一小,正齐肩伫立岩石前,学着狮子的姿势仰望其上,久久无言。
直至两人脖子僵硬,破卓尔扭转脖子,随即双掌敷脸揉搓。见老头沉默,他不由地长嘘短叹,喃喃自语:“梦里还是梦外?”
“小小年纪,哪来的老气?”田老头瞪了他一眼。
“难道还有规定什么年龄必须做什么表情动作吗?”
“年轻人就应该生机勃勃。”
“那你应该奄奄一息。”
“做人要善良,做儿子要孝顺。”
“那得看和谁混?如果跟着优哉先生那样的老者,想必我也是”
丑脸暗沉,眉毛紧揪,田老头扬声问:“也是什么?人中之龙!老子瞅着你能当好个野人王就不错了。偌大天下,你以为只有伶俜山有野人族?等你去了荒极,就知道野人族遍布各地。决斗台上,永远不缺挑战者。”
“荒极也有野人族?”
“哼,荒极还有野狗野猫。”
随即,田老头便一如既往卖弄起所知,告诉野人王:“荒极大陆也有不少土生土长的野人部族,自古以来势单力薄,且大都隐居于人烟罕至处,从不与人族往来。野人部落几乎隐形,且形不成气候,根本无法立足于荒极大陆的决斗台,自然也不会成为各国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像野林,野人族霸占了深山古林,宛若神秘力量圆盘上活蹦乱跳的兔子,碍眼至极。”
“难道这就是七子七族要除去野人族的根本原因?”
“命运如此,谁教野人部落是天下的地头蛇呢?”
脑子里混乱不堪,田老头脱口而出的几句话引起他对野人部落及命运的思考。老怪物曾言:命是弱者借口,运是强者谦词。空隙之际,他曾请教过优哉先生,大意已懂,只是不懂荒极天下及后来强龙。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眼下强龙已把地头蛇统统驱逐至荒蛮,却还不见罢战息兵。
兴许有天,这狮子也会被搬走吧。对着石狮子一阵发呆,他不禁怀疑自己对皮革店的了解:“皮革店也有巧手?”昔日相处过的那些伙计和铁匠们,如今不知如何?
“这绝不是皮革店的杰作。唉,博赫努一定想不到区区铁城竟也有如此能工巧匠。”田老头捻着一指长的胡须,转身环顾四周,感慨道,“或许,是我们想错了,自古以来,野林并非一直野蛮。”
我可什么都没想。他暗忖,尽管心中起疑,却不知那是什么。“你们人族就是想太多。难道一切的好事能人美物都必须是荒极所有,野林凭什么不能有?”
刚睡醒眼尾还粘合在一起,他从眼角扣下了一块眼屎,卡在指甲缝隙里,足有绿豆大小。没有一件事情,他能想得透彻明白,索性暂时搁置。旋即将眼屎剔除在地,又看了看鞋子,右手摸上脸皮,胡乱搓揉了几下。借着地上的一泓清水,照出困倦的模样,竟真与进入林子时所差无几,不过身子的确拔高了不少。
然长梦真实至极,让人不得不怀疑此时此刻,或许也只是梦的一境。他望着望着,竟连天地都觉得不真实了。
醒来后,田老头对过去保持缄默,神情肃穆如初见时一般严厉苛刻,教人生怕。至此,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仿佛是一种默契似的,谁也不先主动提一个字。不开口依旧无法逃避心中翻滚的迷惑,那大块头和侍童二人,难道仅是他和田老头幻想而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记忆所有的传说里,根本无此二人,如何幻想?
“臭小子,这狮子乃是石匠就地取材,在岩石面上雕刻而出,瞧瞧这后半身子还留在岩石里。你在山上土生土长,何时何地见过有哪个野人有这等闲工夫?若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抓几只兔子填肚子。”
的确,野人部落不会干这吃力不讨好的蠢事。他的心思立即又掉头,生怕自己的影子还留在过去里,就像这石狮子身不由己。
始终憋着那股好奇劲,任凭无数个字眼堵在牙齿里头,一个都不往嘴巴外蹦。“那有什么稀罕的,我看此树才是勇者。”他指着迎客松,转移话题。“老头,你看它的根,无需泥土,自己扎根在巨岩裂隙中,就能屹立于天穹之下大地之上,可见厉害得很呢。”
“臭小子,孤陋寡闻了吧?此树名迎客松,乃勇士也。然也是环境所迫,迫不得已为生,岂料竟也生了另一种活法。”田老头摇头,娓娓道来,“可见天无绝人之路,地不绝树之根,只要尚余一口气,断不能自暴自弃。山穷水尽疑无路时,也能柳暗花明又一村。虽无泥土可安生,但你瞧它倔强非常,从不言放弃,默默扎根,如今得了苍翠提拔,隽秀飘逸。究竟是天地养育了它,还是它想方设法养活了自己呢?又或许是云,或许是雾,或许是露水,谁知道呢?不过,老子瞧见这树也觉亲切,就像瞧见臭小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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