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叔听言，脸色变得阴沉，心下大为担心。

方武觉得奇怪，自己这好兄弟面对赤狄从来都不曾改色，今日为何突然色变，于是问道：“兄弟，有何心事？”

赵叔道：“哎！还不是因为茹儿，我找了一整天，没找到这丫头，我快担心死了。”

方武笑道：“小事！刚才赶着回来杀敌，倒忘了跟你说了。茹儿现在倒是无恙，我已经让她藏在安全之处也。”

赵叔眼睛放光：“果真如此？那太谢谢兄弟也！”

“客气，只不过……”

“不过什么？”

“只是她现在和犬子一起。”

“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事，那有何妨！”赵叔不以为意，笑道，“方兴这小子，最近倒有点男子气概！有他保护茹儿，倒也不错！”

见对方对方兴不再有敌意，方武心下大为宽慰，道：“两个孩子当下不会有危险，倒是眼前赤狄人进攻迫在眉睫，有一事太过棘手，还求兄弟尽力而为！”

赵叔正色道：“愿听吩咐。”

方武便贴在赵叔耳边，如此这般，耳语一番。

赵叔脸上露出勉为其难的神色，但是还是拱了拱手，转身去办。

月上梢头，夜，静谧。

方武独自站在村口，叹了一口气：“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我庸人自扰也！”

……

另一边，方兴和茹儿正走在彘林之中。

刚进彘林时，茹儿害怕万分，彘林阴森恐怖，加之此林乃赵家村之禁忌，此观念在她脑海已根深蒂固。而对方兴而言，即便第二次踏足，这黄昏后便黑雾缭绕的彘林，也依旧令他毛骨悚然。

对现实环境的恐惧，对赤狄来袭的慌乱，对赵家村命运的担忧，交织在一起。

方兴只能不断地给茹儿寻找话题，试图转移注意力，他想到了刚才的那位晋国世子，忍不住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平白无故下人家一跳。”茹儿只觉一身冷汗。

“你内心里还认定我是中邪之人罢？”

“不好说，我原本不信，但你刚才发笑的傻样子，很是可怖。”

“我是笑那晋世子，刚开始还一副趾高气扬神情，恨不得整个赵家的地盘都是他的。可惜，一听见赤狄人来袭，屁滚尿流，几近丢盔弃甲，一溜烟跑回老窝去也。”方兴绘声绘色地说着。

茹儿也被方兴夸张的表情动作逗得咯咯直笑。

“饶……都饶你们无罪，你们这些刁民，说得太……太对了！”方兴见茹儿开心，便模仿起刚才晋世子籍的神态口气，惟妙惟肖。

“方兴哥哥，你模仿得真好！”茹儿笑得前仰后合，完全忘了身处何地。

“可不是嘛，昨天我还模仿了老彘王呢，差点把巫医那个老鬼头蒙过去。”

“啊？昨天你也是装的？我以为你真被附体了呢，害得我担心受怕。你太坏了！”

方兴看茹儿已经不再害怕，心下开心。但又一个困扰自己许久的念头涌进心中，顿时觉得胸闷气短。

“方兴哥哥，怎么了？”

“倒也没甚大事。”方兴平定了下情绪，道，“你说，晋世子如此德行之人，以后却要当晋国国君。等到他登上晋侯的大位，指不定会把晋国上下弄得如何鸡飞狗跳。他那色厉内荏的样子，哪里像个人君？”

“那，晋侯不能换一个人当世子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大周可是严格的嫡长子继承制，上到天子、诸侯，下到公卿、大夫，只有正妻所生的长子才有继承权，这受到严格周礼保护。”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只要世子活着，他就一定会继位咯？”

“哎，谁说不是呢！其他晋侯的子嗣再优秀、再努力，也是徒劳。毕竟，在出生那一刹那，身份就已是注定。”

“不过，谁当晋国国君，与我们又有什么干系呢？”茹儿看着方兴郁闷的样子，以为他是在为晋国未来担忧，于是安慰一句。

可是茹儿不知道，方兴现在忧虑的并不是晋世子籍未来能否统领好晋国，而是对自己未来的迷茫。

方兴心里五味杂陈：“我一介野人，又能去哪？我可否改变自己命运？我可否实现自己出将入相之梦想？如果这些都不可企及，那我怎么带茹儿出这大山，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月影昏暗，凉风习习。

方兴被寒风吹得一激灵，才惊觉自己还身处彘林险地，现在不是发呆犯愣之时，他必须继续带着茹儿，循着父亲告知的记号，找到庇护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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