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之努力维持着站桩的姿势,一次又一次摔倒,一次又一次站起来。
他明白,每次摔倒,就意味着离完成一炷香的站桩更近了一步。
只要等身体适应了,或者说身体麻木了,就能勉强坚持过去。
足足两个时辰,直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小木屋。
小木屋里亮着鹅黄的烛光,疤脸男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桶热水。水是黑色的,很是粘稠,整个木屋里弥漫着草药的味道。
两人都没有言语,林安之脱了衣裤,跳进了桶里。
这是每天站桩之后的必经流程,也是他唯一的慰藉。
黑色的药水包裹着他的身体,温热从皮肤渗入肌肉,让已经精疲力尽的林安之舒服得眯起了眼。
在林安之看到不的地方,疤脸男子眼中闪过一抹赞许的光芒。
传授给林安之的那门功法的厉害他知道,哪怕是他自己,在那种折磨中也很难坚持多久。但这个五岁大的孩子却坚持住了,并非是一天两天,而是每天如此。
若不是碍于他的身份……
“我错了。”
疤脸男子正想着,耳旁就传来林安之的声音。
林安之转过身,趴到木桶这边,望着疤脸男子认真地说道:“我想过了,是我错了。”
“什么地方错了?”
林安之轻咬着嘴唇,道:“我不该和他们打架,他们骂我,我不理会他们就是了。”说着,他就转过了身,再次把后背亮给了疤脸男人。
认错了,但不见得是真的知错了。
不然,何必别过去脸?
疤脸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用毛巾沾了热水,小心地帮林安之擦着背上的淤青。有些事情,不是现在的林安之能够明白的,但总有一天,他终会明白。
不由得又想到林安之的身份,疤脸男人眼中闪过一抹阴霾。
“林师傅,你很厉害吗?”林安之忽然问道。
疤脸男人手上顿了下,半晌才道:“看跟谁比。”
“跟村口的刘屠夫比怎么样?我听说他能扛三百斤的猪肉走几里地,连大气都不带喘的。”
“嗯……应该是我要厉害些。”
“跟县城的张捕快比呢?别看他年纪大了,但我听说他在九门提督府当差的时候,亲手抓过好几个江洋大盗!”
“应该还是我要厉害些。”
林安之没有追问了,趴在木桶边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师傅,为什么你不教我一些别的?”林安之忽然开口道,“例如张捕快会的那种,打架的功夫。”
林安之套话半天,为的就是这一句。不过这点小心思,又哪里能逃脱疤脸男人的眼睛。
“学了没用。”疤脸男人淡淡地说道。
“总比站桩有用吧。”
“底子练得够扎实就好,其他的都是小道。”
疤脸男人的话很少,两人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一问一答。林安之不太明白底子够扎实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既然是林师傅说的,总是不会错的。
只是,林安之总觉得有些忧愁,已经跟着疤脸男人学了整整一年,但离他最初那个“成为大侠”的目标,却似乎越来越练了。
“我以后能不能像小蚊子一样叫你师傅?”
林安之很羡慕那个叫小蚊子的小姑娘,因为就他所知,那只小蚊子才是疤脸男人真正的徒弟,年纪虽小,但已经是打遍出云无敌手。
“不能。”疤脸男人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你教我练武,你就是我师傅啊?”
“说了不能就是不能。”
“那我怎么叫你?”
“林韧,或者林师傅。”疤脸男子冷声说道。
这一年,林安之五岁。
春去秋来,出云山上的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皑皑白雪之后,又是春迎大地。仿佛只是一转眼,当年的孩童就已经长高了许多。
林安之十岁,一身白衫立于溪边,青衫秀士和疤脸男子林韧再次站在他的面前。
“接下来,你想学什么?”
林安之略作沉思,朝着青衫秀士躬身行礼。
“但求先生教我学问。”
林韧走了,只剩那青衫秀士。
“好思否?”
林安之抱拳行礼,不答。
良久,青衫秀士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折扇轻敲掌心。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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