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士很有学问,连县城老宅子的林老太爷都很尊重他。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都说做穷文富武,但做学问,不能太清苦。”
他就这么说了句,于是林安之就从溪边的小木屋搬了出来,于是河东村的西北角,就有了一座独门独院的宅子。
宅子的名字是秀士取的,叫做“青蚨居”。
“青蚨是什么意思?”
“是一种小虫子。”
“有多小?”
秀士面露捉狭,折扇轻轻敲了下林安之的脑袋:“和你一样小。”
林安之眉开眼笑很是欢喜。
直到多年以后回想此事,林安之才明白了老秀士那玩味表情是什么意思。他也只得在心头默默叹口气,读书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有了“居”,当然还要有“养”。
自然不能指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秀士给林安之做下人,于是小铺子里就多了四个老奴才,外加一个小丫头。
四个老奴是县城老宅子的老人,都上了年纪。
丫头叫翠微,是新买来的,充作林安之的贴身婢女。林安之跟老夫子念书不久,这翠微就被人牙子领到了家里。
人牙子脸上堆着谄媚笑容,说是山上遭了灾,这丫头的父母都被埋了,就剩她一人。他拉拉扯扯几年,好不容易才把这丫头养了这么大。
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穿着脏兮兮的小丫头,林安之很是嫌弃。
不过秀士倒是微微一笑,折扇轻轻敲了敲手心。
“添香总还是需红袖的。”
只此一句话,翠微便留在了林安之身边。
……
秀士的眼光狠毒,这是林安之从现在乃至之后无数年,经过无数事情验证的真理。
翠微买进来的时候才八岁,黑乎乎脏兮兮的,不过在家里养了一两年,整个人就变了个样。
明媚皓齿,清秀绝伦。
虽然年纪还小身段没长开,但已经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哪怕只比她大一岁的林安之还不怎么懂女孩子,但也知道自家丫头比旁的女子要好看许多。
每日里翠微背着书箱跟着他去蒙学,院里的同窗望着翠微眼光都很是热切,连向来严肃的老夫子对着翠微都和颜悦色。
这些林安之都看在眼里,内心里有几分自得的欢喜,但又有些不喜。
每每这时候,他总会在衣袖下悄悄朝翠微勾勾手指。
翠微就会红着脸,乖巧柔顺的把手伸过去让他牵着,之后低着头跟着林安之,在周围院生火热的目光中,穿行于书塾之间。
这一直到林安之十二岁,秀士发话说不用去蒙学了,林安之才告别了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有的时候,林安之觉得很神奇。他跟着林韧六年,就只学了一个站桩姿势,一门内功心法,仿佛天下间的武功有这两样就够了。
而这位秀士却仿佛什么都懂,古今中外,天文地理,文韬武略,百家经典,但凡林安之能想到的,就没有秀士不知道的。
林安之很好学,特别是各种杂学,例如怎么在花园里养蛤蟆,怎么给村外鱼塘修个拦水坝,豆腐脑到底是甜的正统还是咸的王道。
按说这些不务正业的事情,旁的先生是不会教的,而且多半也不会教。但秀士不同,但凡林安之想学,他就会教,而且能教。
所以,林安之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一肚子古怪的“学问”。
所以,林安之学的很杂,杂而不精。
但秀士却笑着说没关系,等日后明白需要什么了,自然就精了。
……
出云县的冬天特别冷,每年都大雪纷飞。出云山被大雪覆盖,远远望去银装素裹,倒也算是一景。不过对于已经看了十余年的林安之而言,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夜幕降临,整个世界一片寒冷。
青蚨居的主卧房里,一盏油灯闪烁着光芒。
林安之趴在床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偏着脑袋看着翠微。
翠微身上穿着一袭红色棉袄,端坐在书桌前。
旁的女子穿这种大红色,总是免不了有几分俗气。但翠微穿着,却只给人娇艳的感觉。
桌旁油灯的灯光照在翠微的脸上,隐约可见她光洁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茸毛,一对乌黑的眸子清澈透亮。
她洁白的小手捏着一盏砚滴,小心地往一方紫砂砚里倒了些清水。放下砚滴,右手捻起墨条,左手小心地操起衣袖,仔细的在一方紫砂砚里碾磨。
翠微磨墨很专心,林安之也看得出神,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磨墨发出的均匀碾磨声。
良久,翠微哈出一口白气:“少爷,磨好了。”
林安之赶紧把棉被掀开一条缝,朝她招了招手:“快进来,别冻着了。”
翠微打了个寒颤,爬上床,钻进被窝里。林安之就感到好像一个冰坨钻了进来,他赶紧把翠微紧紧搂在怀里。
一般男孩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年长的,平日里会满脸坏笑的跟小男孩们说些男女之间的事情。他们不见得真经历过,但总会说得绘声绘色。让一帮小男孩崇拜之余,也对男女之事有了懵懂的认识。
林安之和旁的小男孩不同,他向来有些孤僻,从来不和别的院生一起玩。十二岁离开了蒙学之后,就更少有和旁的男孩子接触。
不过毕竟已经十五岁,也到了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龄,心头隐约有些莫名的躁动和不安。
翠微更是低垂着头,脸颊一片绯红,心头小鹿乱撞。女孩子本就比男孩子早熟一些,林安之还有些懵懂,翠微却心头了然。从卖到了林家那天起,她早就明白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男孩子就是她一生所托。
林安之就觉得胸口好像在打鼓一样,心脏仿佛是要跳出胸膛。原本躲在被窝里都觉得冷的天气,他愣是感到浑身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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