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枫没有吭声。
难道他没有醒?
施菲儿伸出手去推他,但突又缩回:上次就是因为推他,才发生了一系列的错事。
杨枫呻吟一声,翻了个身。
施菲儿终于看清了杨枫的脸,杨枫的确没有醒,双眼禁闭,脸上表情古怪,分辨得出是痛苦之色。
施菲儿禁不住一阵心痛,再也顾不了许多,只想能用双手给他减轻一些痛苦。
她伸出了手,轻抚杨枫瘦削憔悴的脸,温柔得像刚做母亲的女人,杨枫脸上的苦痛之意似乎减轻了些,施菲儿的内心得到了一丝安慰。
杨枫突然睁开眼,捉住施菲儿的手,施菲儿的心猛地一跳,脸突地变成了个大番茄,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床上。
只听杨枫喃喃道:“小蝶……小蝶……”
“小蝶?”施菲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还在叫小蝶,还是把我当成小蝶?难道他真的昏迷得那么厉害,不知道我是施菲儿?”
施菲儿忽然很生气,挣脱了手,恨不得一拳打碎他的鼻子,让他彻底清醒,看清床前站着的到底是谁。
“我不是小蝶,我怎么会是小蝶呢?”施菲儿在内心里狂呼,“我是施菲儿,是捕头,不是妓女!”
她退后两步,看着双手乱舞的杨枫,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我究竟在做什么?难道我真的希望他醒来,明白一切,知道这两晚睡梦中的小蝶不是小蝶,而是我,施菲儿?”
施菲儿盯着杨枫憔悴的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若是杨枫醒来,真的知道了这两天所发生的事,她也许会羞得抬不起头来。
杨枫又在叫小蝶,温柔而痛苦的声音,施菲儿又忍不住一阵心痛。
“他既然还念着小蝶,我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施菲儿咬紧牙,将杨枫房中的灯点亮,提灯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决定不再去管杨枫,不管他是死是活。
女人只要一下定决心,做起事来比男人都还要可怕。
回到房子里,她才发觉小青已经醒来。
小青眼中满是惊疑,轻声问:“他怎么样了?”
施菲儿坐下,不回答。
小青叹了口气,挨着施菲儿坐着:“他好像在叫小蝶,你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
施菲儿忍不住说:“她人虽然死了,但还是活在他的心里,你听,他又在叫她。”
沉吟半晌,小青才开口:“一个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念着的总是他心爱的人,他爱小蝶爱得很深。”
施菲儿盯着小青,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两晚我与杨枫之间的事了?”但她失望了,小青一脸坦诚,丝毫看不出她有什么地方瞒着施菲儿。
施菲儿对自己的多疑感到很好笑,她问小青:“你说妓女有什么好?”
小青一怔,随即一笑:“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女人总是瞧不起妓女,而男人偏偏喜欢妓女却是真的。”
施菲儿点头,又问:“妓女有什么地方值得男人留恋的呢?”
小青说:“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们,这种事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够解释清楚。”
施菲儿又叹了口气:“他的伤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够复原,我担心时间一久,他的这条腿恐怕就会……”
杨枫的呻吟声又传来,施菲儿想起身,但又忍住了。
小青问:“我的那瓶药,你给他擦了几次?”
施菲儿摇头:“我没有擦,不过他说他自己擦。”
小青说:“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擦,不然他的伤就不会这样子。”
施菲儿盯着小青:“那瓶药真的有那么好?”
“当然,”小青说,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我以前也用过。”
施菲儿本还想问些什么,但杨枫痛苦的呻吟实在令她心痛,她拉着小青来到了杨枫的房间里。
灯还亮着,显然杨枫还没有醒。
灯光下的杨枫脸色苍白,脸上还有汗珠,刚才的剧痛已把他折磨出了不少冷汗。
施菲儿拿着毛巾的手在颤抖,为杨枫擦干了汗,说:“他能长期睡得这样沉就好了。”
小青叹了口气,说:“但他偏偏醒得早,感受着无边无际的痛苦。”
施菲儿满面愁容,说:“病人也真够麻烦,搞得别人也睡不好觉。”
小青说:“如果你丢下他不管,不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睡觉了?”
施菲儿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青忽然笑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我睡不着。”
“你很担心他?”
施菲儿几乎忍不住要将这两天所发生的事全部倾吐出来,但终于忍住了。
她只是说:“我若是不好好照顾他,就不能离开这里。”
小青盯着她:“你照顾他只是为了早日离开这里?”
施菲儿垂下头,不敢看小青,她盯着杨枫,说:“我在这里已经有十来天,我不想在这里呆一辈子。”
小青似乎在笑:“若是他的伤永远不好,你岂不是要在这里照顾他一辈子?”
施菲儿脸一红:“不会的,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不是说你的那药很有灵效的吗,过不了几天他就会生龙活虎的了。”
小青说:“快点找药吧,我敢肯定他没有擦,不知道他放在什么地方了。”
药在枕头下面,找了很久才找到。
施菲儿摇了摇,说:“他果然没有擦。”
小青神色委屈,轻声说:“他为什么不擦呢?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他拿来的,他却不当回事。”
这样的事的确很令人伤心。施菲儿说:“也许他是知道这药的来之不易,很珍贵,所以就舍不得用。”
小青盯着药瓶发呆,轻轻叹气:“他并不是你说的这样想,他只是不相信我这个人而已,所以他宁愿自己受苦受痛也不愿意擦药。”
施菲儿心里一惊,觉得小青的话说的有些含糊,说:“他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你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为他拿药,他真的很感激你,我看得出他是真心的。”
小青淡淡一笑,凝视着施菲儿,目中似乎有一丝伤感:“你说这药要不要擦?”
“当然要擦。”施菲儿说,“就算这瓶药对他的伤毫无作用,也要擦,它毕竟是你的心意。”
小青这次是真的笑了:“谢谢你相信我。”
药丸被捣碎,和上几滴酒,成为浆糊状的膏药。
施菲儿轻轻撩开杨枫的裤子,为了便于擦药,底裤已被剪开。
伤口似乎更加红肿,施菲儿的手在发抖,心也在发抖,他的伤怎么这样重了呢?
药擦在伤口上,施菲儿明显感觉到没有先前那么灼热了,杨枫的呻吟声也渐渐细小,细不可闻。
施菲儿握紧小青的手:“你这药真的很有奇效,你摸摸看,真的不烫手了呢。”
小青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勉强笑笑:“我总算没有白跑一趟,只要能为他减轻痛苦,我就心满意足了。”
施菲儿与小青在房中呆了一会儿,确定杨枫已经睡得很熟后,才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中睡下。
第二天她们醒得很迟,醒来时天已大亮,第一线阳光正从窗口射入。
杨枫早已醒来,正躺在床上,他的气色好了许多。
施菲儿的目中充满关切之意:“你的伤还疼吗?”
杨枫摇摇头:“比以前好多了,这里很清凉,这是好的现象。”
施菲儿说:“昨晚你的伤疼得很厉害,你知不知道?”
“是吗?”杨枫一笑,“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好一些,那种痛苦不是人所能够承受的,幸好我们给你擦了药,就是小青的那一瓶,很有见效的。”
杨枫问:“昨晚你们给我擦过药?”
施菲儿点头,拿过茶几上的药:“你自己一定没有擦,不然你的伤就不会是这种样子了。”
杨枫不说话了,盯着瓷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施菲儿不去打扰他,回到厨房端了一盆水过来,给杨枫洗脸洗手。
洗漱后的杨枫益发显得精神,几乎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受过重伤的人。
施菲儿很愉快的说:“照你现在的这种恢复速度,过不了几天,你就会完全康复。”
杨枫显得很平静,静静的看着她,静静的听她诉说自己的伤势,似乎她所说的与自己完全无关。
施菲儿突然问:“你究竟在听我说话没有?”
杨枫点头。
“刚才我说到什么地方了?”
“你说小青的药很有效,擦后立刻就不烫手。”
施菲儿的目中已有了笑意:“所以这个药要换勤一些,等一会儿吃过早饭,我再帮你擦。”
杨枫只是听着,没有什么可与不可的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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