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名不符实的是,连峰宗的所在其实是一大片低矮的土丘,除过演武切磋的高台和居住的砖瓦房屋之外,其余的平坦之处甚至栽种着寻常的庄稼、果树。相较修行宗门,或更像个凡间聚落。
而老宗主王长贵的居所,就在北面一片茂盛的李子树之中,门前是小小菜圃,屋侧则摆着大小花盆。
头发花白的他此刻正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脚下忙碌的蚂蚁。
风雨欲来,天空中云团逐渐密布,这些地上的小小生灵似乎也嗅到了空气里的潮湿味道,来来返返地将珍贵东西搬往安全的高处。
可劳作的路途并非总是一帆风顺,有时,平整的前路会忽然塌陷,形成或直或曲的沟壑,似乎有根无形的手指在不停勾画一样,这些沟壑会很快交联到一起,构成蚂蚁们的细微智慧无法理解的复杂符号。
“慈念庵七位师父来访,说是听得陈师兄为救百姓伤了元基,特来诊治。”
默读句子,王长贵的脸上缓缓露出微笑,等到蚂蚁走过,他伸出手指来,在弟子的来讯之下飞快答了一行字。
“快请师父们进来。寿真,你替我向师父们告罪一声:老汉现下有些事情,不及招待,还望见谅。”
他所说的事情,即是齐鸣炼化魔骨,尝试从其中神识残存的记忆里,寻找到魔窟所在的蛛丝马迹。
可这件事的希望怎么说呢,在他看来,渺茫吧。
一来魔徒们不管死活向来都是一样的又臭又硬,一旦被他们残留的意识发现搜查的意图,就必然会引来自毁的反应;二则那两枚魔骨封印太晚,其中的记忆恐怕已经散去了不少。
蚂蚁们的忙忙碌碌之间,又过了盏茶功夫,屋子四周一直盘旋的嚎哭呜咽慢慢息止,阴风也渐消散。
这代表着第一枚魔骨的炼化已然结束。
“如何?小友可找到些什么?”
听他发问,齐鸣有些疲惫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除过临死与一段逃难的记忆之外,我只看到了一碗素面、一尊菩萨像还有几座模模糊糊的殿宇。”
人死之后,记忆会按照新旧的顺序与深刻的程度相继消散,仅在死亡与深刻苦难之后的,或许就是魔徒一生最重要的转折,譬如:入魔的契机。
稍顿了顿,齐鸣道出了他的猜测:“那座魔窟的表象,可能是一处佛门庙宇。”
“佛门。”
王长贵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或许是刚才见过的原因,几乎是同时,慈念庵这三个字就自他的脑海中浮了出来。
不过这念头甫一出现,就被他掐灭了:七位师父不远千里前来援手,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妄动猜疑的。
这天下庙宇众多,魔徒即使藏身佛门,也应当是凡间庙宇,而不是慈念庵这样有着千余年精深传承,真切切慈悲名声的修行古刹。
自己那般念头,就好像疑贼疑到衙门,寻鼠寻到猫窝一样的荒唐可笑。
想到此处,王长贵起身朝着玉屋的方向双手合十,遥致歉意。
“罪过。”
短暂的休息过后,以冥冥中一声痛苦的哭喊为始,屋子四周又旋起了恻恻的阴风。
玉屋内,谢四五正笨拙地打着拳,踢着脚。憔悴的陈寿和则拿着一根木板,不时地以敲击纠正着弟子的动作。
虽说飞仙长生与神通法术令人神往,可这些美好果实终究是生长在艰苦修行的土壤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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