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一年级,他和唐元元相遇。他教他攀岩,带着他登山,为他庆祝生日。在山上,他们甚至住在一个帐篷里,无话不谈。
木清把人生中所有应该对父亲说的话都说给了唐元元。
但山难改变了一切。他变得胆怯,不愿也不敢与自己的老师见面。
唐元元在医学院前驻足许久,直到已经没有学生在门口出现,他才慢悠悠地离开。
木清看着老师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他走出大楼,踏上人行道。橡胶鞋底踩在粗糙的路面上,他奔跑起来,似要把所有的过往丢弃在身后。
唐元元回到办公室,靠在坐椅里,闭着双眼,时不时地按揉自己的眉心。
办公桌上放着一纸文件,上面印着醒目的黑字:南方大学教职工退休申请表。
这是第几次送来了?他想了想。
他再不上交申请表,似乎就要变成赖在学校里的没用老头了。
唐元元26岁进入中文系,教了30多年书,和登山的时间几乎一样长。他一向觉得自己在工作上多少有些不尽人意,但至少登上了很多山,培养了许多不错的后辈。现在退休,他好像也没什么可眷恋的。
但是今年不行,他得做完最后一件事。他拿起申请表,对折一下,放进了抽屉里。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唐元元喊了一声。
倪雯打开门,焦急地走了进来,“老师,今天晨训五个人请假了。”
“再找不到人,我怕还会有人退出。”倪雯接着说。
“木清那边怎么样?”
“老师,我给他打了电话。他没那个心思,他不会回来的。”倪雯恼火地说。
“阿雯,他只是需要有人用力推一把。”
“反正那个人肯定不是我。”倪雯气呼呼地看向窗外。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尽力。”唐元元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找时间去见见他吧。”
倪雯的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语气生硬地说道:“老师,我们难道不能从攀岩社招人吗?为什么一定要他才行?”
“之前我没想过,但李天一的离开让我觉得这是命。风鸢社的命运,他的命运,我的命运,永远离不开那座山。”
倪雯看向唐元元的脸,注意到他额头上皱纹又深了几分,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悯,“老师,以前的事不是你的错。”
“它是我的过错。如果我能再谨慎些,他们就不会出事。”
唐元元的语气平静,只是身体更加佝偻。
倪雯的手指紧抠着掌心,说道:“老师,如果他还是拒绝,我不会见他了。”
“我也会去见他。”唐元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水,“他不是那种不念旧情的人。”
倪雯点了点头,倏地发觉唐元元的脸色有些苍白,“老师,你哪不舒服吗?”
“没事,今天没吃早饭,胃有点不舒服。”唐元元笑着回答道。
“那赶紧去食堂吃点东西吧。”
倪雯拉着唐元元的手臂,一副要把他拖到食堂的架势。
“阿雯,我马上就去。你赶紧放手,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你折腾。”
“老师,你可要保护好身体。”倪雯松开手,正色说道。
“我身体好得很,至少能再登一次珠穆朗玛!”
倪雯无奈地一笑,“老师,有自信是好事,但您也得看年龄吧。”
说到年龄,唐元元的脸立刻耷拉下来,“我看你最近体力很好,明天多跑两公里吧。”
“老师,我还有课,”倪雯装作没听到的样子,飞快往门的方向退去,“再见!”
“等等!社团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了。”
倪雯止住脚步,惊讶地叫道:“什么?”
“只要登顶卓奥友,风鸢社就不会被废除。”唐元元直截了当地说。
倪雯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喜悦,心不在焉地回了声“太好了。”,然后转过身默默走向门外。
我们真的能登顶吗?她的心底一直藏有疑虑。毕竟那可是世界第六高峰,至今没有业余登山队登顶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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