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杨敦用了两辈子,明白了什么。
那就是内在单纯的人,是遭人欺负的,而外在不单纯的人,是没人喜欢的。
回顾前世,他有自知之明:
全员孝子,以他的能力,真的很难扛得住围殴。
但他可以扬长避短啊!
比他聪明的,有他笨蛋吗?没有!
比他心狠的,有他单纯吗?也没有!
所以只要自己不冒头,其他人必然会被当成靶子,群起而讨伐之。
朝堂上有杨唐野心家数不胜数,朝堂外也有明国朱朝阳,宋国赵乾坤......个个也都是忠君爱国,护驾勤王的一把好手。
他可以顶着痴傻的名头,坐看云卷云舒。
此乃制衡之术!
再者,英雄造时势,时势也造英雄,一个人的成就九成靠能力,一成靠机会。
这一成的机会比九成能力更重要。
没有入宫的武媚娘不会成为武则天,没有经历扫平乱世的军功,携带军功集团的大势,杨二凤也不是杨世民。
他从未看轻所有人,却也不会因为畏惧而唯唯诺诺——因为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这一世,他要装,并且要装的真心实意,装的楚楚可怜,装的欲迎还拒。
让对手麻痹,大意,甚至被感化,劣势就能转化成优势。
话说杨敦准备装到什么程度呢?
那就是恨得咬碎牙,也要不经意间露出胸前的伤口,哽咽地说:不怪兄长,是我不小心。
宣政殿内,死者躺在殿中央,嫌疑犯却高高坐于御座上,一脸无辜。
“阿爷,真是我杀了五兄,我知道错了。”
杨敦将用白纸折成的千纸鹤放在手心,耷拉着脑袋,咬着嘴唇:“我......我把我折的小仙鹤赔给阿爷还不行吗?”
呜,被欺负还帮作恶者求情,他好善良!
所有人面色古怪,杨勇残党更是忍不住瞥了一眼殿外。
好在在宣政殿外罚站的杨勇没有听到杨敦接下来的话,不然怕是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只听杨敦稚嫩的声音响起:“真的不关大兄的事,外面太阳晒,大兄最怕热了,阿爷还是让他回来吧。”
杨坚扑哧一笑:“你个小鬼头,倒是连辩解都不辩解。”
“可是我没做错,为什么要辩解,做错了,何必要辩解?”
好个为什么?好个没必要!
所有人都不得不正视起这个被忽略的十四皇子。
众所周知,长安仲夏很热。
冰价比千金,百姓根本消费不起。
唯有皇室有专门的官员按照明文规定负责冬天藏冰、夏天取冰。
每有新科进士,皇室便会特准两项荣耀:雁塔题名和曲江宴饮,这期间,就会赐冰以彰显皇恩浩荡。
有意思的是,对自己人,杨坚反而吝啬得很。
杨勇被废的原因之一便是大量使用冰块,为自己建造冰室。
不过这个道理,杨敦怎么可能懂呢?
他只是心疼大兄罢了。
当初杨广寻遍天下名医治疗杨敦的痴傻之症,都束手无策,这病情可是有官方背书的。
杨敦如此坦荡地承认,反倒没人信。
他不仅是个孩子,他还傻啊,怎么可能害人呢?
虽然杨敦顶着嘴角的血污,胸口的泥渍,非常没有说服力就是了。
杨坚有些玩味地看向下方:“我儿已经承认了,爱卿都怎么看这件事啊!说罢,既然承诺了让你们决定,朕便不会插手,更不会有失偏颇。”
杨勇残党脸色如酱油铺子叮铃咣啷摔了一地,硬着头皮说:“陛下,五皇子之死臣等不清楚。但臣等愿意性命担保,大皇子并非贪图享乐,只是身体虚弱......”
杨勇出了名的武艺高强,这明显是在说瞎话。
但他们也没办法啊,作为杨勇的人,还不替杨勇说话,是要被同僚戳脊梁骨的。
杨坚点点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这个大儿子今日精准地踩到了杨坚多个雷区,杨坚说不再提起他,自是金口玉言。
于文庆与杨坚相交多年,精准捕捉到那一瞬的不悦,顿时心有灵犀上前:“各位,我们中不少都是开国功勋,都是看着皇子们长大的,哪能不知道他们自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说句玩笑话,一回家看见我那几个不孝子,我这个糟老头子,真是羡慕陛下羡慕的紧啊!”
此言一出,空气顿时活跃起来。
皇帝派和太子派的其余人也趁机引导话题方向,无党派的墙头草们立马旗帜鲜明地赞同:
“于公所言极是,陛下教子有方,这件事背后或许另有隐情。”
“不错,我们不能因为死了人就妄下定论,有的人死是青天白月,有的人死是苍天有眼。”
甚至有人小声嘀咕:“据说五皇子出宫立府之后,便常去平康坊,没准儿是被人带坏了,突发某种恶疾才去世的......”
平康坊在长安城以秦楼楚馆而著称,读书人常去此地,这并非忌讳,但此刻提起,显然是刻意抹黑——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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