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不喜武帝奢侈的毛病,但段达把他比作武帝,明显是在拍他马屁,倒也不至于反驳。
出现问题,干着急是没用的——杨坚刚刚这番作态,不过是给大臣们压力,他最关心的,还是谁能提出一个靠谱的解决方案。
一时间,空气里紧张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不少人甚至拍头懊恼,多么好的表忠心机会,居然没抓住。
就在有人眼珠狂转,琢磨措辞的时候,段达却不愿给他们机会。
“只是陛下——”
众人一怔,只见段达从怀中拿出一个账册,高高举过头顶。
“臣昨日已经和户部清查了国库钱粮,其中有些许蹊跷。”
此言一出,场中不少人脸色骤变。
几个杨勇亲信倒地欲绝,忍不住开口:“段达并非户部之人,此乃越权,不妥!”
杨坚不置可否:“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你们中哪个愿意捐出全部家当,帮朕救济灾民,别说跨越一个户部,就是跨在朕头上,也未尝不可啊。”
随后,他接过贴身太监刘安手中的账册,一页页地翻着,脸上看不出悲喜。
段达从容起身,目不斜视:“这几年,户部多次亏空,钱粮被无故挪移,却并未注明所用之途。”
“臣和户部同僚们彻查一夜,这才发现,竟是被皇长子杨勇拿去,贪图享乐!”
此时,杨坚正好翻看到最后一页,瞬间气血上涌,呼吸不畅。
他早就看不惯这个长子了,生性奢侈,喜好淫乐,多次违反礼制,种种劣迹说出来就犯恶心。
段达火上浇油:“就连今年工部准备建海船的木头,都被抢走修了王府。要不然,光靠和海外通商,还能让户部多出不少钱粮!”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可不相信这种皇家私事户部一夜就能打听到,但是——段达本来是杨勇派的人!
当初背叛旧主,现在杨勇已经被废,再次痛下杀手,只为跟新主子表功,实在可怖!
“如此罪行,死不足惜!”杨坚猛地撕掉账册,一声厉喝,“勇非我子,谁再言他,便犹如此册!”
杨坚表面震怒,暗自皱眉,只抄了杨勇一派的家,这救灾的钱粮,只怕也不够。
所有人和杨勇派划清界限,喏喏不敢言。
杨坚打破寂静:“这事,你跟太子汇报了吗?”
段达刚要说话,殿外响起脚步声,太子侍卫前脚一软,瘫倒在门框上。
“不好了,东宫出大事了!”侍卫挣扎着起身,“十四皇子失手杀了五皇子!”
什么?杨敦杀了杨素节!
东宫这边,杨敦和杨素节一坐一躺,默默围观表演。
“杨勇演技终究差了点火候。”
如今杨敦心态不同,心中指指点点,和看戏似的。
“杨将军一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需要孤教吗?”
杨广弯腰,扶杨疆起来,握着他的手一阵长吁短叹,“周礼曾言,一赦曰幼弱,二赦曰老旄,三赦曰愚蠢。十四弟天生痴愚,虽一时间干出些天理难容之事——但人情可容。”
杨广话锋一转:“孤作为太子,当为万民做表率,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十四弟误伤五弟,又不加舍命相护呢?只是没想到孤来晚了,没能救下五弟。”
三言两语,杨广就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撇清了自己的关系。
“年初钦天监便传出荧惑守心的预警。”一旁的杨勇接到暗示,果断开口,“可是父亲爱民如子,堪比尧舜,怎会招致上天惩罚?所以定是妖星作祟!”
皇帝定然是不可能有错的,只是偶尔遭奸臣蒙蔽了。
皇帝永远是好皇帝,好就好在官员贪腐四处横征暴敛,好就好在土地兼并百姓流离失所,好就好在天灾人祸屡屡不绝……错?那也一定是天下的错!
如此政治正确,自然无人敢反驳。
杨广长叹一声:“江南大旱,恰巧又正逢十四弟诞辰,八字相冲,或许十四弟真是被妖星附身了,才犯下如此罪孽——”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隋唐皇帝杨坚大步流星走来,威严又冷冽的声音如惊雷般在偏房炸开:“妖星?好啊,我倒要看看哪个妖星,胆敢在皇宫中作祟!”
听到杨坚熟悉的脚步声,等候多时的杨敦猫起腰,找准时机,直接扑到在杨坚脚下。
他死死攥住,不愿松手,双手在杨坚身上留下点点梅花印。
一时间,惊呼声四起,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杨敦身上。
杨敦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部抹在长袍上,自顾自地说:“阿爷,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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