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理由拒绝。
李严身上的一切都是李氏,或者说是李准给他的。
他家中的产业都与李氏有关,传授他诗书的先生也是李氏聘来,若不是看在李氏面子上,又会有哪一个郡守能征辟李严为一郡仓曹呢?
当然,李氏的族子中,并不是只有他李严才有此待遇,只要才学足够、品性尚可,即便只是远的入不了宗谱之人,亦能接收到李氏宗族赏赐的好意。
“正方遵端平公之命。”
李准听到李严恭敬的声音,回问道:“正方若不愿入铁官衙门可直言,我不会强求。”
李严明明已经应下了,李准却还要问这么一句,以表示宗族与他李准的宽厚。
但李严真有拒绝的余地吗?
“正方愿意,叔父肯为侄儿举荐,让侄儿骤登六百石高位,侄儿只怕会让叔父失望。”
就算心里再怎么抗拒,再怎么清楚地知晓这铁事之中的凶险,李严也不能不领这个情。而他为表自己对李准的感激,就连对李准的称呼也从“端平公”换为了“叔父”。
以前李严不称呼李准为叔父,一是不想在这位家主心中留下一个媚上的印象;二是李严的谱系与李氏主支隔得过远,即便李准不对这“叔父”之称感到不适,也难保其他距离李氏主支更近的族子对李严产生厌恶;三则是他这个郡仓曹的官位太小,不过郡府内二十多曹之一的主事,而李严又无孝廉之身。
以李严之谨慎,以往称呼李准为端平公并无不妥,但李准如今要让李严升为六百石之官,并让李严接触家族的核心事务。哪怕这只是一个暂代的大铁官,李严都要从称呼上开始靠拢李准。
而六百石之官有什么玄妙呢?
要知道,一般没有深厚背景的、举过孝廉的士子,在入朝为郎再外派为官后,通常就是以六百石为起点,不管是一县县尉,又或是劣县县令,这些职位的秩俸都是六百石。
而一部分的孝廉郎官,他们有若长辈或是师长担任二千石之位,也会去其门下任郡丞或长史,这两个职位也是六百石。
可以说,六百石就是汉朝官吏中最明显的分界点,往上可望公卿之门,往下,就只是可被人随手举荐、征辟的卑官。
“我信正方之才,亦信正方之品性,想必正方必不会让叔父失望。”
李准拍了拍李严的臂膀,以示亲昵。
“不知晦明可知此事?”李严问道。
李严口中的“晦明”指的是金曹掾史李奂,毕竟按照常理,该是职权中涉及铁务的李奂来代替李立。
“知不知都不打紧。”
李准并不在意李奂,李奂就算是知道又如何?不忿又如何?若是李奂仅因此事,就对李氏宗族生出怨怼之意,李准也不妨换一个金曹掾史。又有谁知晓,李准此举没有考验其他族子的意思在里面呢?
“既然正方已经应下此事,那就回郡府去吧,这两日准备准备,交接好公事,叔父知道这个时节正是仓曹忙碌之时,正方也莫要引得那何苗不快。”
“那之前叔父所说之事...”
李准自然知道李严说的是何事,但眼下还有强敌环伺在暗中,李准虽然要应袁氏之意给何苗找些不快,但他也不至于为了巴结袁氏真的舍了自家的立身之本。
“叔父自有计较,正方莫要担心。”
打发走李严后,李准就要着手操办这祥瑞之事了。这“祥瑞”在李立手中压了数日,若不走些像样的排场和仪式,即便李立将祥瑞献到朝中,也免不了遭人口舌。
而李严虽然马上要踏入李氏的核心圈,李准也不准备让其插手此事,此事机杼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难保有些消息不会从李严口中无意中传出去。
且就算李严成了大铁官,论之与李准的亲疏远近,难道就真能在李氏族中排上个座次吗?
···
“金龙现,圣王出。银龙现,贤相出。”
这句从李府传出的谶语已经传到了宛城之中,身在郡府的何苗与娄圭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憋了数日,终于肯露出头了。”
“子伯之谋已快成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还差最后一手。”
娄圭说的自然是这暂代铁事的人选。
这谶语又流传来开,且与之前何苗娄圭放出去的谶语有区别,那自然是李氏所为无疑。李氏有所行动,又主动应和祥瑞现世,该是要将祥瑞呈上去。
若发现献瑞的是平头百姓,或是最先由郡守府或是各县县令上报这个消息,那呈交祥瑞的自然只能是何苗这个南阳郡守。当然,由朝廷亲自派遣天使或是宗室来迎接亦有可能。
不过发现这祥瑞乃是由南阳铁场发现的,而何苗对铁场又没有管辖权,且不见铁官驿马通传此事,李氏又将此事压了几天,那这祥瑞自然只能是由李立这位大铁官亲自献于朝廷。
“那李正方刚回郡府没多久。”娄圭说道。
李严离府之事逃不过何苗与娄圭的眼睛,而李严又没有父母妻小在这宛城之中,且他离府既没有报备,又没有调动手下吏员,依何娄二人料想,李严大概率是去了李氏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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