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芳一听,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老范,你来真的?你一个包衣奴才,你能改变什么?”
范文程全不动气,“除了包衣奴才,我还有个身份。”
李永芳觉得这事儿特别有喜剧效果,“那你另一个身份是什么呀?”
范文程一本正经地答道,“我是宋观文殿大学士高平公纯仁十七世孙嘛!范文正公是我的祖宗。”
李永芳道,“那你祖宗当年也没有改变大金啊,你祖宗对付的是西夏啊,金朝建立的时候,你祖宗都已经去世六十多年了。”
范文程道,“我祖宗对付的是谁它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祖宗留下来的精神。”
李永芳道,“什么精神?”
范文程故作深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李永芳道,“你少故弄玄虚,你给我整些有用的。”
范文程道,“我祖宗就说了,当了庙堂之上的高官就应当心系百姓,身处乡野市井也应当关心国家大事,即使我现在是一个包衣奴才,但是我也能为改造大金出一份力。”
李永芳忍不住嗤笑出声。
范文程道,“老李,你别笑,没什么好笑的,这大金的汉人为什么地位低啊?就是因为像我这样想改变现状的汉人太少了。”
“我觉得如果咱们觉得大金不好,就应该去建设它;如果咱们觉得贝勒们不好,就应该去教化他们,如果咱们觉得汉人受到了压迫,那就该努力向主子们证明咱们的价值。”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的力量固然微弱,但千千万万点星火聚集在一起,总会驱逐黑暗,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万,毫末之力也终能成劈山填海之势,改变大金需要我们所有人的努力。”
“从古至今,汉人经历的磨难不消细数,而咱们汉人之所以能够历经时间赋予的种种考验,于灾难中涅槃重生,正是因为有无数有志青年相信自己可以改变未来。”
“人本人本,人才是万物之本,国家之源,老李,你要相信,你所站立的地方,便是你的大金,你怎么样,大金便怎么样,你若光明,大金便不黑暗,咱们只要努力向上走,这盛世,必将如你我所愿……”
李永芳打断道,“老范,你家主子爷还等着我回去一道吃鱼呢,你要再跟我耍滑头,我回去就让你主子打你一顿板子。”
范文程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面孔,“……那么盛世不盛世的先不说了,我改变大金的方法很简单,大汗年事已高,我想让四贝勒洪台吉成为下一任大汗。”
李永芳终于收起了笑容,好家伙,范文程是来真的。
李永芳道,“所以你诱使大汗强攻宁远城,是受了四贝勒的指使?”
范文程淡笑道,“四贝勒手下的能人这么多,哪里瞧得上我这个奴才?”
李永芳道,“少来了,岳讬从小与四贝勒一起长大,你在镶红旗旗下,四贝勒如何会不知道你?何况四贝勒自小就喜爱汉学,你又是读过书的秀才,你与四贝勒,应该是一见如故才对啊。”
岳讬和皇太极自小一起长大,是后金众所周知之事。
岳讬与他父亲大贝勒代善素来不睦,他的生母是代善的嫡福晋李佳氏,李佳氏去世得太早,继福晋叶赫那拉氏待李佳氏所出的岳讬、硕讬兄弟十分刻薄。
代善受继福晋的挑唆,先是意欲霸占岳讬的宅地,接着又诬陷硕讬叛逃大明。
努尔哈赤发现此事之后,对代善深恶痛绝,因为努尔哈赤小时候也曾因为继母而被他生父塔克世所不喜。
于是岳讬和硕讬的遭遇立刻引起了努尔哈赤的共情,努尔哈赤立刻为岳讬和硕讬做主,令他两兄弟与代善“父子分家”。
这件事在天命五年发酵得极其严重,最终成为了努尔哈赤废黜代善太子之位的导火索。
岳讬就此被他的祖父努尔哈赤寄养在皇太极的生母孟古哲哲膝下,与他的八叔皇太极像兄弟一般一起成长。
因此岳讬对汉人并不似其他的阿哥贝勒们一样残忍,他对汉文化的微弱兴趣就是受他八叔皇太极的熏陶。
皇太极在这方面对岳讬的影响甚至远远胜于岳讬的那位汉人祖母,血缘只是推波助澜的催化剂,岳讬对汉人的亲近,其根源还是皇太极。
范文程却依旧否认道,“没有的事,我想让四贝勒当大汗,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四贝勒忙得很,哪儿来的空闲与我这奴才谈天论地?”
李永芳道,“好罢,好罢,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没有,可是老范啊,即使大汗强攻宁远城受挫,也不会传位给四贝勒罢。”
范文程慢悠悠道,“事在人为嘛!这鞑子传位的规矩跟汉人又不一样,汉人才讲立嫡立长,鞑子的传统却是‘幼子守灶’,成吉思汗一生南征北讨,最后不就分封出了‘四大汗国’吗?”
“再者说,大汗从前是大明建州卫指挥使,他亲身经历过神宗皇帝时的国本之争,与李氏朝鲜的光海君夺位,他定然不愿意重蹈覆辙,在他这一代就立下嫡长为嗣的规矩。”
李永芳道,“大汗怎么想的,你倒是比大汗自己更清楚。”
范文程笑道,“孔圣人说的嘛,‘听其言而观其行’,大汗若想以嫡长为嗣,又如何会让四大贝勒按月分值,共议国政?又怎会在废黜代善的太子之位后,再立下九大和硕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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