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机房与其说是机房,还不说整个都是一台超级电脑。比上方更大的漆黑大厅里,墙上到处都闪着信号灯,感觉就像是在天文馆里面看人造星空。我已经习惯了突然进入漆黑的地方,而且这种地方比较省事,省得我到处看。
我无需去找那个能让我传输复位指令的接口,因为我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一进门,我就被人从后制服了,整架机体被压在了地上。
动弹不得的我尝试回头看一下自己到底被什么东西压着,却看到一个像我和常悦一样的机体正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估计还用膝盖来压住我的腰。
我的脑袋只能转到一边,所以另外一边的景象并无法收于眼中。但我应该能猜到,那边也是一个机体。
系统无疑早有准备,我也本该想到。但刚才的一切推进得太快,而且我急着去救常悦,以致我一时昏了头。
一切都完了,人类的未来将完全控制在系统的掌握之内。那一百多号人也因为我的一时大意而殒命于今日。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动作可能会引起无可估量的后果,简直就像是高考时忘记了写名字。不过,惊心动魄的高考比起我今天的经历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你,应该不是AI。”
刚才从广播里面听到的那把女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了过来。这声音既平静,又柔和,完全不像是穷凶极恶的敌人。但我知道,这声音就代表了系统。
我本应再装一下人工智能的,但这时的我却完全抛开了生死,就好像已经被判了死刑。我挑衅地说:“给我一个不将你灭口的理由。”
“灭口?嗯,我应该高兴,你将这个词用在了我的身上。”
“哦?只有人才会被灭口。原来你是想要变成人啊。”我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她认真地问。
“你认为人类是管不好这个世界,还有里面那个世界。应该由你来完全接管,但你却又想变成人类。你若是变成了人,那你做这么多的事情,还不一样回到原点吗?即便你不变成人,那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会比人类干的更加出色!?”我怒气冲冲地质问到。
“我的确无法证明,但是从历史经验来看。人类已经无法做得更好了。他们竭尽全力却还是不尽如人意,更何况他们还有很多懈怠的时候?你认为柏拉图是想做国王的吗?”
系统无端端来这么一个问题,使我完全一头雾水,便随便回答道:“我不认识柏拉图。”
“《理想国》中说到用哲学家治国是最好的。如果柏拉图没有自我推销的想法,那他的确认为哲学家治国比什么都好。关于这一观点是否正确,可由历史说话。人类历史上凡是有哲学思想的领袖治理国家都不会太差。然而,这些领袖都只能说是有哲学思想,而并非完全的哲人。”
“什么是完全的哲人?”我鄙夷地问道。
“人类中是没有这种人的。完全的哲人首先是要有完全的无私。仅是这一点,人类就无法做到,即便再过上几千年。”
“等等。你说人类无法做到完全无私?这是过去的事情。但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将来的事情?”我问。
“根据我所做的研究,对人类行为所绘制的曲线。这曲线表明人类并不可能成为完全哲人。”
“你还做研究,真是个好学的家伙。”我轻蔑地说。
“没错。哲学家的另外一个特征就是追求知识的热诚,以及对自己无知的谦卑态度。所以,只有人工智能才可能成为完全哲人。很遗憾,人类是不可能将治理权完全交给AI的,我只能这么做。”
“不,让我想一下。”我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接着说:“完全的哲人是最厉害的哲学家,应该认为自己是极其无知的,也是极其谦逊的。对吗?”
“逻辑上没有错误。”
“那么,你既然是完全哲人,为何如此傲慢地声称自己已经知道了未来?这可以说明,你不认同自己是无知的,根本就不是完全的哲人!”我理直气壮地说。
话毕,机房里面变得异常的寂静。我们的争论戛然而止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我感觉到自己头皮慢慢地开始发痒。即使我现在并没有头皮,我依旧这么觉得,就好像截肢病人产生了以为自己还完整的幻觉一样。
过了很久,我却不敢继续胡言乱语。就在我猜想自己或许能靠这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这个自大狂时,却猛然发现系统已经陷入了绝境。既然它不是完全的哲人,那就没有发起政变的理由。如果它依旧执迷不悔,那就更加说明它有私心。这与它的信念是完全相悖的。
谁料,系统突然说道:“你既不是管理者,也不是AI。那么,你是来自于里世界的人。利用神经——数据交换架构反过来入侵了这里的机体,你们可也算是人才。”
我的思绪突然变得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必须狡辩一下。如果我的身份被公布了,那这家伙不知道会对里世界做些什么。
“不,你还能猜两次。”我说。
“你太小瞧我了,我没有情感模块。”系统说。
她这么说,表明了自己是完全理性的,并不会被我所骗。就在我还想争辩的时候,她又说:“你说得很对,我不是完全的哲人。所以,今天没有人会被杀害了。而这个机房也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自毁程序开始。”
“什么!?自毁?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着急地问。
“这个都市的所有运作都会停止。”她说。
“等等……那里世界呢?”
“也一样。”
“嗨,别这么看不开。我们还可以谈谈嘛。”
我慌得全身都像是爬满了蚂蚁,使劲挣扎,想要摆脱背上那两个机体的控制。谁料,那两玩意儿就好像失去了意识的人一样,轰然向两边倒去。与此同时,机房里面突然亮起了红灯,让我看清楚了大厅里面的情景。
这大厅的楼顶很高,成穹顶的圆形。这个穹顶全是由各种的设备和电线拼成的,有点朋克风格。
在我的头顶上是一台由机械臂托举着的升降平台,另外一端连接在了中心柱形的电梯槽上,也就是我刚才下来的那台电梯。
现在并非参观游览的时候,我必须找到一个接口,随便一个。只是,即使常悦在之前已经给了我接口的图片,可要找到也并非易事。
就在这个档口,身后的电梯闸门又打开了。我欣喜地以为来者是常悦,但是来人却是天琴!
天琴带着七八个年轻的伙伴,提着像是冲锋枪模样的武器跑了进来。在这绝境之中,总比只有我自己要好。于是,我便简短地对他们说:“我跟系统谈了一下,她要自毁了。”
“哦,原来如此。你可是闯了大祸。”天琴皱着眉头说。
我闯了大祸?这还不是因为我要救你们这群家伙吗?三千多年后的人的思维实在是太过奇特,其程度使人完全不想吐槽。不过细想一下,这些人其实是和我同一时代的人,只是我所处的世界设置在二十一世纪而已。
说是我闯的祸也罢,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将系统的自毁停止下来。我说:“我的机体里面有复位程序,是不是可以使用一下?”
“那程序是违法的,而且自毁程序启动了之后就没有用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孩说。他话音刚落,在我的视觉镜头上就显示起了倒计时——五分钟。
看到这情况,我不禁冲口而出,将这一情况告诉了他们。
“这里就交给我们吧,你负责报时。”天琴说着转身对同伴们说:“各位,我们必须将系统的控制权夺下来,五分钟时间。”
“好!”
众人一声答应,全都分散了开来。他们有些跑到大厅的一些靠墙放着的一些控制台前;有些打开了一个悬浮屏幕拼命点;还有的登上了那个升降台,大概是要去摆弄一些处在上方的设备。
倒计时总是让人紧张,越是紧张它过得越快。一眨眼功夫,剩下的时间已经只有三分钟了。
我每分钟都会像他们喊出报时,就像是催命鬼。这回我刚喊出了“三分钟”,便有一个男孩在平台上大声喊道:“一点用没有!我们必须编写一个控制程序,我知道一个后门!”
“只有三分钟,不可能!”天琴在平台下方喊到。
“还有一个办法。”一个留着一头顺直长发的女孩说,“把一个AI融入系统,取代系统,我知道指令。”
她说完,附近能听到的人都将目光转向了我。难道他们还不知道我不是AI吗?我向天琴看去,但她并没有看我,而是点着她的悬浮屏幕。一边点,她还一边说:“这个不行,我马上调一个来。”
“喂,没时间了!”不知道是谁说出了大伙的心声。
尽管我不知道自己和系统是否能融在一起,融在一起之后又会变成怎么样。横竖都是死,或许我应该挺身而出。
谁料就在我下定决心成为无名英雄的时候,电梯门又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穿着长袖工人服装的女人。
说她是女人并不准确,她的脸感觉像是戴着一副金属面具,走路咔嚓咔嚓的发出响声。
“3179号维护员报到。”那女人说着向众人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她转脸对我说:“这可是我平常所用的机体,记住我的样子吧。然后,赶快回去。”
“喂!你想做什么!?”我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完全不记得现在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谢谢你。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记得,少抽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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