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说什么,天琴已经前来抓住了3179,也就是常悦的手。她和常悦不约而同地向我点了点头,那种坚定让我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指。我的这个机体是不会流泪的,只觉得精神恍惚,眼前人影晃动。
常悦到了一个控制台前方,似乎将手掌放到了什么地方,然后无力地跪了下来……
不知道是过了片刻还是过了很久,我的耳根突然就清静了下来。我没在那机房里面,也没在那隧道里头,不在那海边也没在塔上,而是回到了一片寂静的漆黑之中。
渐渐地,漆黑变得没那么浓密,还仿佛在黑幕的后边透出了光。
田青一手拿着一个输液袋,一手拿着输液管的一头,然后将输液袋挂在了一条吊绳的挂钩上。
“你在做什么?”我开口问到。
“哇!”
田青显然被我吓了一跳,一屁股摔到在凳子之下,情形与我们初次相见的时候非常相似。
旁边,张琅的脸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欣喜地说:“喂,大哥。你可是睡了很久,我们都要给你输液了。”
“你们从哪里偷来的黑市葡萄糖?确定能给人用吗?”我说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才发现窗外已经全黑透了。
将戴在脑袋上的那个“头盔”取下之后,我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又问:“我该不是已经睡了一整夜了吧?”
“整整两天了!再不输液就麻烦了。”张琅说着拿起了那个头盔。
“什么?我才没有觉得我自己有在那边呆那么久。”我说。
“你这么说。”田青一边说一边爬了起来,继续说道:“你到过那边了?”
“没错……我……”我说着鼻子突然酸了起来。
我没能往下说,而且在这里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于是,我连忙跑到了浴室洗了一把脸。我的脑中不断地出现常悦最后跪下来的那一幕。那到底代表了什么?我似懂非懂。但是常悦最后所对我说的那些话却像是永别的遗言。
悲伤并没有困扰我很久,饥饿和缺水已然占据了上风。我吃掉了那两个家伙吃剩下的披萨,也喝了不少的水,最终一种重生的感觉让我感到十分舒坦。
田青让我们先回去休息,等找到一个真空后再详细交流我所遇到的事情。
我没有异议,从田青的家里拿了两颗鸡蛋和一个苹果便回到了自己的家。放水煮鸡蛋的时候,我掏出了一根烟。在点燃了打火机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常悦最后的话。
终于,我涌泉般地为她流出了泪水。
几天之后,我们协会的所有人和张琅聚集在了一个饭店的包房里头。这里是真空地带,我们可以畅所欲言。
这几天里我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到底是谁给我们指引,让我们到三十九楼去。我将自己的经历对众人说了一遍之后,他们也并不知道是谁做了那件事。这也就是说,那不是他们干的。
外世界的管理者们当时应该没有能力给我们指示,系统和其他的AI应该也不会干那样的事情。如果是木马君的话,常悦应该清楚。
想来想去,我们只能将其归功与阿灿,或许应当说是阿灿的记忆碎片。只是,这可能将会成为一个永远都无法考究的迷。
我对他们说,我们的本体其实是在外世界,我的沉溺现象其实是意识回到了现实世界所致。没有取回躯体的我是通过常悦的帮助取得躯体的,办完了事之后就回来了,并没有见到自己的躯体。当然,我并没有敢对他们说出我们所有人其实都不过只有一个脑袋而已。
听了此番叙述之后,他们无疑既是非常惊讶,也似乎有所预料,还开始兴冲冲地制定下一步的计划——回到现实。
我并不否认这是一种在得知真相之后的正常反应,却不清楚他们是不是以此来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更有意义。
或许有一天,我必须告诉他们——回归现实的那种事情,我们是永远无法做到的。更何况,我们的故乡就在这里。
何音知道常悦就是3179后,答应会加大力气帮我将她找出来。可是,我并不对此抱很大的希望,因为那群管理者们很有可能会将她抹去。
在聚会中,我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讲完了,便早退离开了。自从从外世界回来之后,我只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没有动力,仿佛已经看破了一切。
在家里宅着,刷视频,玩游戏,去找田青要生活费……时间一晃就是十多天,眼看着盛夏正在退去,不久就要迎来金秋。
田青似乎都看得出我的颓废,默不作声地给了我钱,也不要求我为协会工作。但突然出现的一通电话打破了我平静得如死水的生活。那是陈光打来的,他说:“那个常悦,我帮你找到了。”
这家伙竟然没有忘记我的委托,还真的为我找到了常悦!可是,这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补充到:“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无论如何,我都得见到她,便根据陈光的指示,来到了一家医院里。途中,我还接到了何音的电话,对我说出了与陈光一样的消息。
医院方面很热情地接待了我这个没有名分的亲人,估计是觉得我可以帮常悦支付医疗费。
原来,常悦在打零工的地方突然晕倒了,被送到医院之后就一直不省人事。根据时间推断,她应该就是在3179被禁锢的时候倒下的。常悦就是3179,这件事已经再明了不过了。
医生们不知道她到底患了什么病,却将其判定为植物状态。由于完全找不到常悦的亲人,所以医院方面也十分着急。
此前有一个女作家来看过这里的病人,想找一些关于无依靠病人的材料。她非常仔细地了解了一下常悦的情况。只是对方只是个作家,对于解决常悦的医疗费问题完全没有帮助。
医院在没有得到那个作家的许可前,并不会告诉我对方的情况。但是,我似乎已经觉得我已经猜到了那人是谁,且认定了那人不会是AI。因为她若是AI,并无需大费周章实地探访。
在我决定要倾家荡产来救常悦前,我必须见她一面。一个护士长模样的女人带我来到了一间专门安置植物人的病房里面。这病房里与六个“睡美人”,六台心率仪同时向这世界诉说着她们还活着的消息。
常悦就睡在靠房门的一张床上,帘子半遮挡了她的面容。苍白的脸蛋显得有点消瘦,却依旧能看得出是一个美丽的人儿。
护士长把病历递给了我。我粗略地看了一下,发现常悦的症状与李蕊的研究记录并不一样。至少她心跳还在继续,否则早就被烧掉了。对于常悦的病,那护士长只能支支吾吾,完全无法给出一个疾病的名字来。
我很理解她,并认为这病历或许很快就会被改写掉。我笑着对她说:“没事,如果医生全知全能,那不就成了上帝了吗?可据我所知,上帝也无法做到。”
不知道是否有宗教信仰的护士长尴尬地向我点了点头,说道:“我看,你可以在这里与她呆一会儿。过会儿……”
她说着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我猜到她想要说什么,便说:“请你把药费单帮我拿来吧。”
“嗯,好的。我让你们独处一会儿,我过二十分钟再回来。”护士长说罢显然松了一口气。
病房内还有几个病人,却安静得仿佛只有我和常悦二人默然相对。我轻轻地摸了一下她那白皙而温暖的脸,对她说道:“如果你也像他们那样。还有希望醒过来,那该多好。”
“你怎么知道不会醒过来?”田青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身后传了过来,把我给吓了一跳。
很明显,她肯定是从何音那里得到了常悦的消息的。我本来积攒了一些悲伤的情绪,而她这么突然一出现,完全将我的情绪给打乱了。
不过,她的那个问题还真能提振人的精神。我又怎么能确定她就这么一睡不起呢?或许,我应该保持希望,保持耐心。
那个不识趣的丫头也没管我,掀开常悦的被子就开始检查她。仿佛到了这时,我才再一次记起她还是个医生。她将我赶了出去,拉上了帘子,也许是要进行更加深入的检查。而我自然是信得过她的,便随了她。
“没什么问题,她们有好好地帮她翻身。也没有被侵犯过的痕迹。”她非常直率地说。
诚然,我认为像常悦这样的病人,说不定根本就不会长褥疮或者皮炎。但是我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微笑地感谢了她。她看着常悦的脸庞,突然微笑着说:“还真是个漂亮的人。”
“是的,内外都很美。”我说。
“她是我们的救世主。怎么能丢下她不管?”
“呃……如果协会能为她支付医药费……”
“不,我们将她接走。”
“呃,可是我们都不是她的亲人,在法律上。”我泄气地说。
“我们可以成立一家公益机构,专门照顾这种无依无靠的病人。”田青坚定地说。
“那要很多钱。”
“我们可以募捐。而且,我们有本钱。”田青说着从自己的背包里头拿出了一本《证券技术分析》,接着说道:“可以钱生钱。”
“哈……我觉得我们会破产的。”我惶恐地说。
“没问题。”张琅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他自信地向门内夸了一步,举着常悦当初留给我们的那个U盘。他狡黠地笑着说:“只要使用这个,你就能再去那边。那样,我们就能监控全世界的消息,担保全是内幕。”
“呃……可不要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才好……”我嗫嚅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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