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伏地进言道:圣上万万不可,宦官不得干政乃是太祖遗制。圣上奉天靖难,乃是承太祖之业,又怎可启用宫中宦官!?
李景隆几人都是山呼不可,以祖制以敲打朱棣,让他不得妄动。
朱棣虽然胸有成竹,但是面对满地跪伏的文武群臣,有些丑话却不能让自己这个天子说出,这黑锅自然是要有人背的。
他炯炯眼神直射包元乾,当此要害局面,唯有静待他的破局之言。
包元乾看着四周匍匐众人,摇头放声而笑道:诸公食君之禄,却为己分忧。冠冕堂皇以祖制言之凿凿,殊不知却是言行相诡。赵大人所言太祖遗制说得极好,可是下官却记得早在洪武二十六年便废止了锦衣卫,不知这算不算是太祖遗制?
你!赵曦扭头怒道,锦衣卫乃是当今圣上复立,你狗胆包天敢质疑锦衣卫!?
包元乾冷笑一声,淡淡道:那赵大人的意思是,圣上违背了祖制?我大明以孝治国,你这可是给圣上泼脏水,暗指圣上不遵祖制,不守孝义?!
赵曦气急,一时间却被怼地哑口无言。这锦衣卫确然是明太祖废止,如今被朱棣破例启用,已然是不守规制了,如今包元乾往他头上泼脏水,他岂敢胡言乱语。
胡广起身道:圣上,这宦官岂能有干政之人?宦官不过是一侍候之宫人,身上既无功名,又无军功之劳,有何资历独设一缉事处,竟然提督锦衣卫!?那内书堂更是有违祖制,此贼乃千古第一巨女干,当杀!
杨荣与杨士奇二人也纷纷出列,高呼不可,直言昔年唐末衰败便由宦官掌权伊始。
方宾更是气急败坏,直言死谏要与包元乾这女干臣同归于尽。
这文官为锦衣卫说话,算是这朝堂上不可多见的奇景。往日对于锦衣卫,这些文官都是哀其不死,怒其不灭。
照理说就算宦官提督锦衣卫,他们文官也是乐享其成。可是包元乾说到司礼监内书堂,涉及到了文人的权力,眼见宦官这第三方势力崛起,他们再也无法忍受,转瞬间竟然替锦衣卫说起了话。
包元乾抚掌道好,笑道:胡大人,杨大人说地极好。大明有规制,这无军功,无功名又无举荐之人不得为官。那我想请问胡大人与二位杨大人,你们是洪武朝的功名还是如今永乐朝的功名,何以任得大学士一职!?
他此言一出,几人瞠目结舌。
奉天殿内谁人不知,这几个内阁之人多是建文朝的进士状元。照法理来说,朱棣不承认建文朝,乃是克承洪武朝,那么这些建文朝的进士状元就不具备合法性!.
满堂公卿大臣噤声不言,生怕惹来杀身之祸。可包元乾却不惧怕,如今被朱棣授意对付这帮子文臣武将,自然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定然是要豁出去了。
别人忌讳不言的,他偏偏
要直言不讳。今日这事若是办得好自然是大功一件,若是办砸了那就等着朱棣磨刀霍霍罢!
果然朱棣闻言不但不怒,反而叉着腰颇为不羁地看着吃瘪的群臣,直直点头不已。
胡广气急,指着包元乾半晌说不出话来。
杨荣却不愠道:我等虽是伪朝罪臣,可却也是圣上钦点入阁,包大人可是对圣上之意不满?
包元乾还施一礼道:杨大人,岂敢岂敢。我的意思是,圣上既然可以不遵祖制,以国家之忧而破格提拔你们这些伪朝罪臣,重设锦衣卫。又为何不能乾纲独断,设立缉事处,再以宫人秉笔呢?难道在诸位文武的眼中,只有自己才是柱石,旁人都是齑粉。还是说...诸位大人其实是在结党营私,而不容他人染指?无论如何,我还是奉劝杨大人一句,你吃的是大明朝的粮,可别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胡广骂道:狗贼!竟在奉天殿内巧舌如簧,搬弄是非!
包元乾看也不看他一眼,直直对着朱棣一拜道:圣上,臣有罪。
朱棣淡笑道:何罪?
包元乾道:请圣上治臣妄言之罪,正如胡大人所言,臣巧舌如簧,妄言大政。只是既然胡大人说要遵守祖制,宦官不得干政,那还请圣上依他所言,谨遵祖制,立刻废止锦衣卫再罢免胡大人,杨大人几人的官职,依祖制治其效力伪朝之罪。如此一来,可彰显圣上公正严明,不偏不倚,必然能使百官信服,天下称颂。
他这招以退为进,已然将文武两派利益与宦官绑在一起。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遵守祖制,那我包元乾便以此之矛破尔之盾。
既然遵守祖制,那便一视同仁。宦官确然不得干政,那锦衣卫也该废止,内阁几人更应治罪,一应祖制。
虽然他知道朱棣不可能真的治罪几人,但是这便是话术的机锋。这几人心里有鬼,问心有愧,是以罪臣身份被启用,底气就不足。
他们若是再反对,自己便容易被人诟病功名与锦衣卫的合法性,若是不反对,那就作势宦官坐大,如此一来便是进退两难。
你!!胡广气急,挥着笏板变要来敲打包元乾。
包元乾何等身手,这胡广一介书生还未到他身前,便被他一搡摔在地上,哎哟一声摔了个七荤八素。
解缙高呼:这包元乾好生大胆,竟在朝堂中殴打大臣!
如今他也没了往日文渊阁中和煦的神色,三言两语便要捞起袖子上前,却听朱棣厉声道:放肆!!
朱棣一声龙吟虎啸,震慑了满堂公卿,解缙也不捞袖子了,赶忙跪地不敢抬头。
朱棣坐回龙椅,倚身道:岂有此理,朝中大臣当殿互殴,败没了大明朝的威严。肆无忌惮,胆大包天,眼里可曾还有朕这个天子!?
百官匍匐,胡广,解缙二人颤颤巍巍,汗珠直落。
包元乾虽然跪伏着,却心中早料到此。自己这个女干臣当了,帮朱棣怼哑了这些书呆子,自然也该他出场,轮到各打五十大板的时候了。
朱棣冷笑一声,胡广,解缙二人身居要职,却行事浮躁,当殿失态,着当值锦衣卫将二人拖出,各打三十大板,再依祖制追其效力伪朝之罪!
圣上!
拖出去!!
朱棣糙手一拍龙椅,虎目圆瞪,龙颜大怒震慑了二人,锦衣卫赶忙上前拖走二人。
文渊阁大学士包元乾,妄言大政,犯忌祖制。着革去其五品冠带,罢免大学士一职,即日贬往锦衣卫驯象所任司吏一职!
他一气呵成,倒把包元乾说呆了。
包元乾虽然知道朱棣会借机把自己和反对的人各打五十
大板,却没想到竟然让自己去养大象!
沐君娇....!包元乾恨恨道。
他忽然想起在国子监时,那沐君娇昂起的骄傲下颌,贬自己去养大象,必然有这沐君娇的缘由,他仿佛已经能看到她洋洋自得的跋扈面容了!
原来并非是沐君娇说话没分量,而是朱棣算盘打得好。沐君娇估计早就告了状,只是朱棣一直把自己当成个棋子,一直用到现在。
如今趁着自己背锅的时候借机贬谪去养大象,这也遂了沐君娇的愿。实在是一石三鸟,老女干巨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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