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荣安定的砚州城难得伴随着兵荒马乱的嘈杂声醒来,睡梦中的人们带着怨气被来往官兵扰得不得安眠。挨家挨户的搜查与询问加快了消息传播的速度,消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传尽了城中各处。向来戒备森严的皇宫内,年幼皇太子消失无踪,次仙界出现这类的记载已是在几百年前了。
冬日里寒风凛冽,穷阴族将漫天大雪送出国界,仿佛天地也被晕染成一片单调的白色,积雪在月色下显得愈发亮眼。
对此,穷阴族所给出的说法依旧是冬日里寒气过盛侵蚀所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却是数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大雪已影响到了接壤种族的正常运行,子车呡嘉亲口许下会在两日之内解决此事。这是极难遇的机会,几年也不一定有那么一次的。在遍地积雪漫天寒气的遮掩下,这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夜。
皇太子无故失踪,恰逢穷阴族寒气失控的那一夜,这无论任谁看来都是太过巧合的。硕帝一边命人搜查着,一边预备紧急奏煜枭堂。硕帝同乌语鸿出宫门,恰好见榜首黑侠从煜枭堂出来,连忙前拦住。硕帝也曾坐过五榜之一的位置,和黑侠同届晋升。黑侠听罢原委,招子车呡嘉子车冷御至煜枭堂。照规矩本是该只招君主的,不知黑侠为何招了太王。
嘉君与冷御刚进圣枭殿,硕帝便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全无往日沉稳。而相比之下子车呡嘉似乎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一脸的茫然。黑侠安抚了硕帝,令他又将此事在众人面前详道一遍。嘉君听罢此事,不知该说什么。他确实不知,但凡事都讲求个证据,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穷阴族,嘉君的一面之词代表不了什么。硕帝愈发激动,甚至险些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
一个闯入的侍卫及时拦下了这场将要爆发的腥风血雨。他身着幻族服饰,由皇宫来,来的慌张似乎有什么紧急事。原本全部指向穷阴族的线索在子车青闫的失踪下顷刻间分崩离析。一夜连失两位太子,这是从不曾有过的。方才还愤怒满腔的硕帝瞬间冷静下来,看着嘉君跌坐在椅子,此刻他最能理解嘉君的心情。
乌语鸿心中暗自震惊着,毕竟自己几日前刚将那事诉予穷阴族二位。乌语鸿望向子车呡嘉,子车呡嘉却在盯着子车冷御看。在某一瞬间里,子车冷御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次莫名的狂喜。
黑侠靠在椅背,斗笠的黑纱垂下来遮住面容。斗笠下,那双金红色眼睛所散发出的锐利目光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各怀心事,带着虚伪的面具,仿佛一群小丑般在狐令天面前展现着自己拙劣粗糙错漏百出的演技。
狐令天的茶盏已空了,他也该离开了,他也该回去看看昨夜所救的那两位小殿下了。
如果说多年前杀死女儿的子车冷御心中还尚存几分无奈与悲伤,那现在的他就像是个冷血变态的怪物一般,折磨对方能给他带去一种别样的愉悦感。
子车冷御的人趁着夜色入幻宫,迷药的粉尘在寝殿中飘荡。他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注意到这一切都被磷暮看在眼里。待子车冷御的人逾墙离去,磷暮忙往前殿去唤醒主子道出所见,那方向似乎是往宫门去的。子车轻耀忙起床跟了去,两方侍从聚集在宫门外,带着不省人事的子车青闫与钟离屹荀。
棍棒一下下落在子车青闫身,力气丝毫不曾收着。而钟离屹荀则被强行按着跪在地,子车冷御强迫他看着棍棒打在子车青闫身。他经脉被封,按着他的人不断释放出寒气,过量的寒气被强行导入体内,是他五脏难以承受的分量。钟离屹荀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意识也逐渐被剥夺。
述所言,是子车轻耀出城后所看到的场景。他年纪小脚程慢,就连磷暮也还是个比他年长不了几岁的孩子,带着他翻越宫墙城墙,略显艰难。
眼前已到了令人不忍直视的境地,但面对频繁落下的棍棒,子车青闫自始至终都没喊过一声疼,口中所发出的只有恶毒咒骂。黑色逐渐渗出来染衣襟,那是昏暗月光下鲜血的颜色。
直到钟离屹荀已经不省人事,直到子车青闫再也骂不出一个词,子车冷御这才示意部下停手。他只带了左右亲信幻化仙气一路往北去,其余人便在原地各自散去了。子车轻耀年幼,法术并不熟练,再跟去恐性命难保。犹豫间,抬眼忽见身侧树有一双金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定睛细看,那身形像只狐狸。子车轻耀认得那双眼睛,他属于白日里来探望师尊的那位灭天魂盟主。
狐狸一跃而起跟了去,轻盈的身体在空中化作轻烟。传说是有种法术可以探寻到不久前附近化烟之人的目的地,但这法术极难,仙界少有人会。轻烟散去,环顾四周,只余下了子车轻耀和磷暮,周围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第二日阳光普照时,未停歇的大雪早已覆盖了子车青闫残留在地的血迹。唯一能向子车轻耀证明昨夜所见不是梦的,或许就只剩下他拳头打在树时所留下的细小伤口了。
那是穷阴族的至北至高之处,族人唤它做北山。北山里常年被积雪所覆盖,无人居住更无任何植被。一路弥漫的寒气使子车青闫恢复了些许意识,但这却让钟离屹荀的气息又减弱了几分。子车冷御的部下擒着二人正往崖边去,子车青闫手腕处被施以禁锢不能驱动仙气,钟离屹荀此刻也没这个能力。随着腰间的匕首被抽走,那人的鲜血顷刻间喷涌而出染红地的积雪。
对方吃痛,下意识将子车青闫摔在地,子车青闫起身想逃却又发觉自己无路可去。莫说此刻他身负重伤,哪怕是在仙气充沛毫发无伤的境遇下,他也不可能敌得过子车冷御。
子车青闫无冰痕在手,只得抓起被那人打掉的匕首直朝祖父去,心中已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可他连祖父的身都不曾近得便被一个法术打下山崖。紧接着,另一人也将钟离屹荀扔下去。
子车冷御笑着捡起掉落在原地的匕首,抬手抛过山崖,正落在对面的灭天魂地界。
雪花漫天散落遍地,两个白色的身影伴着雪花一同高速坠落,子车青闫努力在空中靠近钟离屹荀。那一刻,似乎阴司鬼族的大门再次向他们敞开。崖底仿佛化作黑色的巨洞,洞中是涌动的忘川河。或许是子车青闫的错觉,他仿佛看到了忘川河水映出的红色。待到下坠感彻底消失子车青闫才反应过来,那是一道火光在眼前闪耀,将周围的雪花尽数融化。
子车冷御命人处理好一切,满意离去。临走前甚至不忘高声调侃一句,可惜了二位太子殿下的满身才华与天分。
子车冷御的声音在山谷间不断回荡着,回声传入狐狸敏锐的耳朵。子车青闫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也随之逐渐模糊。狐狸停在崖底,抬头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唯有铺天盖地的雪花。
狐狸顺着山谷往深处去,崖壁有个通向山的洞。那洞口并不大,也并没有贴着地面,并不好寻,但这毕竟是属于他的地方,轻车路熟。子车青闫趴在他背,尚存了几分神智,他能感觉到狐狸柔软的尾巴在护着他。至于剩下的几条尾巴则在护着钟离屹荀,他还活着,但却依旧不省人事。那狐狸还特地多绕了一圈,叼起地的匕首继续往山里去。
从外面看来,这里是满山的积雪,可穿过那片茂密的森林,越是往里,越是露出沙石土壤组成的地面来。灭天魂不是花瓶,狐令天更不是,他不会让一个穷阴族人的阴谋殃及到灭天魂正常运行的。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硕帝在无时无刻的痛苦中逐渐变得麻木。他不再如之前那般暴躁易怒,而是整日里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理朝政,脑中就只念着自己的皇太子,整个人消瘦得不成个样子。
他想到了逝去多年的皇后。姒妍姝为了钟离景硕的皇子而付出生命的时候,也不过才十八岁而已。可是,钟离屹荀贵为一国皇帝,却没能保护好自己与妍姝的儿子…
相比之下,子车呡嘉所派出的亲卫队就显得敷衍很多了。穷阴族似乎并不急着找寻,反之却以极快的速度将丧仪的一切用度都置办齐全了。
子车呡嘉的确是一直都小心翼翼得活在父王的压迫下,可他不是傻子,子车冷御的冷血他是曾亲眼见过的。他希望令安可以大难不死,却并不希望他回到这个处处蕴藏着无尽危险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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