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
杀意也很深。
虽然脖子上被架着一把寒刀,但身为杜家的长子,在杜淹身边耳濡目染多年的杜敬同并不是个傻子。
怔怔地望着陈玉柳的胆怯姿态,他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先前在城门下的时候,杜凉要执意将马车让出的真正意图。
念及如此,杜敬同的心中不仅没有任何的庆幸,反而越发胆寒。
一股莫名的恐惧在这位杜府长子的心间……
蔓延开来。
“偌大的一个车队,主家竟是个女流之辈。”
“姓甚名谁?”
华贵的双匹马车旁,骑兵首领冷冷地质问道。
闻言,陈玉柳越发紧张,也越发胆怯。
来不及仔细打量眼前人,心中却早已对其身份猜了个大概。
如此精良的装备,必然来自于军部或者宫中。
既然如此,自己便决不能透露与杜家有关的任何身份。
涉及叛乱,又是流放的罪囚……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
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来执行诛杀密令的刽子手?
“妾身名唤……”
“陈玉柳。”
“家父乃是汉东郡公,丞相府主簿。”
陈玉柳小心翼翼地答道。
泼辣归泼辣,涉及身家性命,她可不敢乱来。
更是未曾提及杜家半个字眼。
闻言,骑兵首领依旧面无表情。
他冷冷地注视着这辆极为华贵的马车。
沉默。
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报!”
“吕大人。”
“已经搜遍了整个车队,未曾发现可疑人等。”
片刻之后,一名负责搜查的黑甲军士匆匆从车队的末尾跑了过来,朝着骑兵首领躬身拜服道。
此时,这名吕姓首领的眉头才微微紧皱了起来。
“长安已经封城,你是怎么出来的?”
“又准备去往何处?”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充满杀意。
汉东郡公是惹不起,但是……
只要杀光这里的人,就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玉柳自然不可能说实情。
她浑身颤了颤,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襦裙衣襟。
望向吕姓首领的目光,充满了楚楚可怜。
“昨日刚收到家父的密信……”
“让妾身赶紧收拾,前往坊州宜君玉华山的仁智宫。”
吕姓首领并未露出过分震惊的表情,反而表现得极为理所当然。
汉东郡公陈叔达……
身为丞相府的主簿,身为大唐权力中心的高官贵人,对于近日发生的某些大事显然比自己一个小小的骑兵统领要清楚许多。
叛乱既出,想要借此方设法通知自己的亲戚家属避难,实则再正常不过。
看来这只是又一次普通的达官贵人出逃罢了。
但下意识地,这位吕姓首领觉得……
似乎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却偏偏又不知道在哪。
“长安既已封城,为何突然离开?”
他继续寒声问道。
“家父密信里提及……长安城里出现了贼人,不太安稳。”
陈玉柳低下了头,小声喃喃道。
“贼人?什么贼人?”
“叛贼。”
“何人?”
“似乎是天策府的兵曹参军,具体何人,妾身也不甚清楚。”
话音未落,这位吕姓首领的脸色骤然剧变。
“没有密令,你们不可能出得了长安城。”
“是谁放你出来的!”
“是谁!”
他突然厉声喝道。
声音似乎有些歇斯底里。
陈玉柳似乎有些被吓着了,将头埋得更低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能不能让眼前这位不知来历的军部首领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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