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门寺。
吴家的坛场设在新起的水陆堂中,颇有一番气象。
主持法事的,果是本寺的首座,只见大和尚摇动铃杵,发牒请佛,献斋赞供诸天护法、监坛主盟,“追荐吴太公早生天界”,云云。吴浩这位“孝子”,也只好一身白素,来到法坛之上,执着手炉,拈香礼佛。
那首座越逞精神,摇动铃杵,念动真言。
于是,下头的一班沙弥、行者、头陀,烧香的烧香,秉烛的秉烛,宣名表白的宣名表白,忏罪赎业的忏罪赎业,有动铙的,有打钹的,有敲铦子的,有击响磬的,满堂喧哄,绕席纵横,好生热闹。
一坛法事下来,整整一个时辰,吴浩头昏脑胀,然这只是“一坛”,下定的时候,他不知利害,一气定了三坛,即是说,如此这般,还要再来两回,他坚决不肯再受这个活罪,对首座说,“一切拜托堂头大和尚”,俺呢,有那么一点点伤风感冒,若将病气过给各位高僧就不好啦,只好回房,倒头一睡。
“堂头大和尚”本是对一寺之首也即长老的称呼,首座是长老的副手,得此衔头,不由满面笑容,“大官人善自珍摄!一切都有贫僧照料,尽管放心。”
目下已是酉初二刻(下午五点半),在此时代,就算已经过了晚饭点儿了,回到客房,吴浩并未倒头一睡,而是赶紧大啖斋饭,今天晚上,体力活动甚多,可不得先求一饱么?
亥初(晚上九点),打过二更,吴浩、杨奎脱下“孝服”,换上夜行衣,再次出动了。
经过水陆堂之时,远远望去,堂内居然依旧灯火荧煌,诵经鼓钹之声不绝,嘿,还没完啊?
这才明白人家为啥要将法事安排在上午?心说,那班和尚,嘴上不说,心里多半都在问候吴大官人的娘亲,要不是你那个混蛋儿子“赖床”,俺们早下班啦。
好罢,无论如何,算你们敬业。
吴知古已经晓得吴家今日做功果,因此,对于吴浩的“来访”,并不如何意外,不过,依旧有“惊喜”:
吴浩送了她一柄短剑,以为“定情信物”。
这是一柄西域或曰波斯风格的短剑,鲨鱼皮套,吞金嵌银,剑柄还镶着红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吴浩翻箱倒柜,寻出这柄剑来,但他并不“记得”此剑之来路,问家里人,也没人晓得,剑是好剑,吴浩却无意以为私藏,前头说过了,吴浩“崽卖爷田心不疼”,旧版吴大郎的一切资源,都要善加利用,以获取最大价值。
情人之间,致送礼物、维系感情一节,十三世纪、二十一世纪,毫无区别,而吴浩既要牢牢将吴知古捏在手里,就要好好“经营感情”。
那,我送她啥礼物才好?
吴知古虽然出身平民,但她既是宗室的亲戚,又是亲王妃的替身,绝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水粉头面衣裳,太普通了,未必能够给她留下深刻印象,俗话说,“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老子反其道而行之,她必然印象深刻罢?
就这样,这柄吴浩曰之为“凌云剑”的短剑,成了他给吴知古的“定情信物”。
吴知古果然惊喜莫名,抽出半截剑身,只见寒光闪烁,耀目生辉,“唉!有道是‘宝剑赠英雄’,我一个女人,这柄‘凌云剑’……唉!”
“宝不宝剑、英不英雄,不紧要!紧要的是,这柄剑,是我心爱贴身之物,见剑如见人,不好么?”
吴知古合剑入鞘,翻来覆去的看,笑靥如花,“好!好!”
爱不释手的把玩了半天,一转头,见吴浩笑吟吟的,反应过来了,“唉,我送你什么好呢?我这儿,没有哪样物什衬的上这柄剑啊……”
吴浩转头,拾起妆台上的一个小瓷盒,“这个便极好了!”
吴知古笑嗔,“这就是个粉盒,如何便‘极好’了?”
“既有‘宝剑赠佳人’,便有‘红粉赠英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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