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青苟落寞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袁恪竟然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但一想到他与交州的烂摊子脱不了干系,这一丝丝怜悯便立刻烟消云散了。
“公子,鱼是不是上钩了?”王琳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一脸喜色地说道。
“等两天看看,实在不行再加把火。”袁恪冷静地说道。
第一天,李青苟并没有什么动静,袁恪毫不客气地又将他招来,破口大骂了半个多时辰,才将他轰走。
第二天,李青苟还是没什么动静,袁恪决心再刺激一下,便又差人把他传了过来。
“不知刺史传下官前来,有什么事呢?”李青苟有气无力地答道,活像一颗已经麻木到无所谓的铜豌豆。
“想死扛是吧?”袁恪心里对他这副样子并不感到意外,“看我怎么蒸烂你,煮熟你,捶扁你,炒爆你!”
接下来,他便抛出了一句让李青苟大为震恐的话:“李太守有个孙女是吧,听说长得如花似玉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啊……”
其实,他并不是想把李青苟的家人怎么样,但在交州这地界,你不狠,事情就办不下去,他这番言语威胁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果然,他这轻描淡写的两句话惊得李青苟身躯一震,连日来的精神重压,终于让这个老头儿破防了,他发出一声大叫,竟然放声痛哭起来!
“刺史,我这个孤老头子,就只有这么个孙女了,你要杀要剐,我都认,你可不能迁怒于她啊!刺史,我求求你了,你可得答应我……”
袁恪挥挥手,冷冷地说道:“把他拖出去!”
李青苟一直大喊大叫,直到他被拖出刺史府的大门之外,袁恪还是能听到他的哀嚎声。
“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了,”袁恪叹道,“希望他能早点醒悟,不然到时候,真的没人能救他了。”
不得不说,治重病当用猛药,袁恪这一招当天晚上便见了效。夜里三更时分,贺琛不请自来,满面春风地进了袁恪的书房,笑道:“公子,李青苟有动作了!”
“哦?”袁恪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几乎跳了起来,“他干嘛了?”
贺琛神秘兮兮地说道:“今天晚上,他来见我了,还带了一坛好酒,说是向我请教修建刺史府的事,听语气都快哭了。”
“你有没有立马告诉他?”袁恪焦急地问道。
“那自然是没有的。”贺琛不紧不慢地说道,“公子特意嘱咐过,不能这么轻易告诉他,要在他百般哀求以后再透实底,这一点我怎么会不记得?”
“好,好,好!”袁恪笑道,“你告诉他可以召回百姓来修府以后,他什么反应?”
“李青苟大为惊喜,直说‘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怎么没想到呢’。”贺琛答道,“百姓在屈獠洞的事,我也隐约透露给他了。李青苟利令智昏,但本身是个聪明人,他明白该怎么办。”
“这可真是太好了!”袁恪很享受这种智商碾压的感觉,“局咱们已经布好了,就等着李青苟往里钻了!”
“但是,事到如今,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贺琛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就是——”
“哎!”袁恪笑着止住了他的话头,“我猜,别驾心里想的,正是我在琢磨的事。咱们把这个字写在掌心,看看一不一样,如何?”
“难得公子有此雅兴,下官怎么能不奉陪?”贺琛一边笑着,一边也伸手指蘸了点墨汁,在掌心比划了几下。
两人相视而笑,缓缓张开了手掌。
只见,贺琛的掌心写着一个“钱”字,而袁恪的掌心……
却写着一个“寺”字。
……
还是贺琛才思敏捷,面对袁恪装逼失败的尴尬场面,仍旧面不改色地说道:“没想到公子与下官果然想到一块去了!我正在想,雇百姓干活,建刺史府,都是要钱的,但这钱从哪里来呢?公子这一个‘寺’字,便点名了钱的来处!”
“是啊,是啊!”袁恪的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有些勉强地笑道,“我也是想说,天上不会往下掉钱,都说佛祖有好生之德,就让咱们临时去抱抱佛脚吧!”
“那是,那是!”贺琛也笑道,“当今圣上礼佛至敬,这藏龙寺也没少受大户的香火,问他们借个仨瓜俩子儿的,总不至于不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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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的佛教有多么兴盛,大约可以通过两百多年后的一句诗看出端倪。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由于皇帝萧衍崇信佛教,甚至不惜舍身入寺,所谓上之所好,下必甚焉,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一栋接一栋华丽的佛寺便如雨后春笋般,在全国各地建立起来。
萧衍为了鼓励佛教发展,给了寺庙很多优惠条件——不纳税,不赋役。没有人会在利益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地方豪强们纷纷放下屠刀,吃斋念佛,大搞“寺庙经济”,大梁境内一幅全民信佛的盛大景象。
照袁恪看来,龙编城的藏龙寺恐怕也是假信佛,真捞钱。照理说,城里百姓无家可归,藏龙寺这么大一片地方,好歹也能收留不少人,但寺内上到当家和尚,下到普通弟子,竟然都熟视无睹,依然日日只管诵经念佛,两耳不闻寺外事,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善男信女?
第二天一大早,袁恪便洗漱干净,换上一身素色广袖长袍,带着王琳和几个卫兵,向藏龙寺走去。
藏龙寺的当家和尚义嗔架子倒是很大,袁恪派值守的僧人进去通传以后,他竟然没有亲自出来接见,只是叫人传话,说请他们进客堂相见。
袁恪正准备进门,却又被门口的僧人拦住,便问道:“还有什么事?”
“佛门清净之地,请各位檀越[1]解下兵刃,免得惊扰了佛祖!”僧人理直气壮地说道。
“哦?还有这样的规矩?”袁恪心里有些不悦,却仍是客客气气地问道,“请问和尚如何称呼?”
“我叫法浑,是管事的义嗔和尚的侄儿。”法浑满不在乎地说道。
[1]即“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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