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恪的撮合之下,本该恩断义绝的萧绎与徐昭佩二人,竟然共同将这段还算融洽的夫妻关系维持了下去。萧绎作为一方诸侯王,不纳妾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在这件事以后,他还是对自己的正妻保持了足够的尊重,将宫闱里的事都交给她来管理,就连王妃的寝宫也去得勤了些。
徐昭佩自然明白这都是袁恪的功劳,对他愈发好了起来,外人丝毫看不出其实两人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这些成果让袁恪的心里很是高兴。他深刻地反思了上一次模拟失败的经验教训,觉得与其事事都顺着萧绎,不如治好他的心病,重塑他的三观,这样才能打开局面,至少把那些被他烧掉的书保住。
萧绎的心病,据他分析,一是来自他不幸的婚姻,二是来自他与皇帝萧衍之间糟糕的父子关系。
他的婚姻问题自己已经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就要解决他和萧衍之间的问题了。
“父王啊,父王,有我这样的儿子你就偷着乐吧!”袁恪心里暗暗说道。
于是,他去见了萧绎,向他阐明了想去建康面见皇祖父的想法。
“从孩儿出生开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屡次想去建康都没有成行。当今圣上是孩儿的祖父,一面都没见过未免遗憾,所以孩儿想请父王与孩儿一同去一趟建康,一者让孩儿能当面叩拜祖父,二者也让父王得以与皇祖父一叙父子之情。”袁恪认真地说道。
“我不去……”萧绎不情不愿地说道,“我和他没什么话好说的。”
没想到萧绎都已经是个而立之年的大男人了,竟然还耍小孩子脾气,袁恪只好耐下性子和他解释道:“父王,你这样跟皇祖父一直僵着,总归不是办法。他是皇上拉不下脸来,不如咱们主动示好,你看如何?”
“唉……”萧绎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我最近忙于写书,实在是没什么空,不如就由你前往建康,代我向你皇祖父问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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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之后的清晨,袁恪、王琳等人出现在了建康南郊。
袁恪仰头观瞧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城池,看得呆了。他虽然也算是皇家贵胄,但在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就像个土包子。
第二天一早,他在宦官的带领下,顺利地见到了萧衍。
世人对萧衍的评价是“英武睿哲,聪明稽古”,今日一见,袁恪也不禁惊羡于他的玉树临风。他虽然已经年过八旬,神采依旧不减当年,甚至还多了几分大慈大悲的气质。
但他又转念想到,这样瑶林琼树般的人物,最终的结局竟然是活活饿死,又不由得有些唏嘘。
萧衍正在和一帮文臣们清谈,见袁恪进来请安,脸色一变——袁恪知道,是自己这只左眼惹得他不悦了。
见萧衍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袁恪索性沉住气,站在大殿上听他们掉书袋。
只是巧了,这一天,他们谈的是佛学。
萧衍问道:“佛教自天竺传入中原,可天竺的高僧们,连我中原的汉字都不认识,是怎么来解释高深的佛经的呢?”
文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一定是先学会了写字,再解释佛经。”
“依我看,是雇了个翻译!”
“不对不对!”
萧衍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却没有一个答案合乎道理,不禁发出了一声遗憾的长叹。
正在这时,他听到殿下飘来一句话,声音清亮:“诸佛妙理,无关文字,识不识汉字又有什么要紧?”
说话的人正是袁恪。
“妙!妙!”萧衍大叫道,“赐座,继续讲下去。”
袁恪在江陵的藏书阁里,涉猎了各种类型的古籍,也包括历朝历代佛门中人所著的典章,对这种问题自然是信手拈来。他气定神闲地落座,侃侃而谈:“佛经中的道理就像天上的明月,而文字只是指向月亮的手指。手指可以指出明月的所在,但手指并不是明月本身,看月亮也不一定必须通过手指。皇祖父,我说的对吗?”
萧衍一边拍手,一边大笑道:“好,好,好!”他挥挥手,示意大臣们退下,偌大的殿堂里只剩下他与袁恪两人。
袁恪说道:“皇祖父,是父王——”
萧衍摆摆手,笑道:“不提他,不提他!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识,是怎么做到的?”
“父王每天教我读书,时间久了,自己也能明白一些。”袁恪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替萧绎说好话的机会。
“嗯……”萧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读书好,读书好呐!恪儿你也是第一次来京城,就在这儿多呆些日子吧!”
就这样,凭借着自己对佛学的一知半解,袁恪的首秀给萧衍留下了非常不错的印象。他从此把袁恪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这对第一次见面的祖孙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感。
但对袁恪来说,他此行的目的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单纯,他这次来到建康,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考察萧衍和梁国的真实情况。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他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萧衍并不是个贤明的君王,也许曾经是,但现在绝对不是。
就算再腐败的国家,也绝对不会缺少忠臣,在社会矛盾严重挤压的梁国也是如此。散骑常侍贺琛就向萧衍递上奏疏,痛陈萧梁在吏治方面的弊病,字字句句都发人深省,引发了朝野内外的激烈讨论。
按理说,就算萧衍以前不知道这些事,现在大臣都这么提醒了,总该重视起来了吧?但萧衍却一反常态地与贺琛打起了嘴仗,逐字逐句地反驳贺琛指出的弊病,似乎自己是个委屈的小媳妇。
这样的局面,让袁恪只能知难而退。他本想通过辅佐萧衍,为萧绎在朝中培植羽翼,让他成为萧衍的接班人,但萧衍这副吃斋念佛,赏罚任情的样子,让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加起来近百年的模拟人生体验告诉他一个道理: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大慈悲不度自绝人。
认清了萧衍的真实面目,再留在建康就没什么必要了。于是,在建康滞留了近一年以后,袁恪向萧衍请辞,理由嘛,就说离家日久,思念父母。
萧衍的心里虽然不舍,却还是准许了他的请求,但没有让他回荆州,而是派他前往交州,出任刺史之位,平息交州李贲的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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