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见过被刨开肚皮的女尸,肠子卷曲一处,摞在验尸台上。
他也见过江河桥底打捞出来,泡得发白肿胀看不清五官,甚至指纹也泡没了的尸体。
甚至有一段时间,他喜欢在睡前玩尸体宾果消消乐……把接触过的所有被害人尸首,按照案件性质、罪刑轻重在脑子里排列组合。
他以为自己是不怕这些的。
可真实的施虐现场,比失去生命体征的死人更能引起共情。
保宝音口中塞着麻草,染血的脸上青筋暴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
袁彬往地上呸了一口,用袖口擦去沾黏嘴角的污秽。
他从那个刺客眼中,看到了噬人的恨意和不甘。
袁彬收回落在刺客身上的目光,看向宣府总兵:“杨洪大人!本官是否说过,不许动刑伤人?!”
保宝音眸间闪过一丝讶异,看向袁彬的目光多了些迷茫,少了些恨意。
宣府总兵脸色一沉:“皇上叫谁审,如何审,本官也左右不来。”
看着宣府总兵这块硬石头,袁彬有些吃惊,开始在脑海中搜索关于杨洪的信息。
……
宣府总兵杨洪,镇守边陲重镇,官居都督一职,掌兵万余人,骁勇善战,有勇有谋,被蒙古人称为“杨王”。
土木堡一战,杨洪镇守中枢宣府,未能驰援……
……
刹那之间,似无数绵密针丝钻入脑海,咬噬记忆。
袁彬抱住脑袋,狠狠甩了甩。
宣府总兵扫过保宝音,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转身道:“刺客的事,就由二位大人审议。宣府事繁,本官先行一步。”
若是……土木堡一战,宣府总兵都督杨洪驰援被围困的小皇帝,会如何?
袁彬看着宣府总兵杨洪孤傲的背影,脑海浮现出熊熊烈火之中,惨死的军士,被攻破的宣府镇,单膝跪地,浑身箭稚,怒睁而亡的杨洪。
是了。
宣府镇,战时为中枢。
城周二十四里,军士一万三千五百余人。
纵然不去考虑工事驻军、老弱残病、后勤、火器操纵……便是将全部军士铺平,城周一米之距,仅有一名军士。
自保且难,何况驰援。
如若宣府沦陷,大同……北京……乃至整个明帝国的北方地区,都将陷入无边战火。
漆黑蜿蜒的地牢,已看不见杨洪身影。
袁彬沉默半晌,突然笑了。
有兵有将,而不去驰援。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国之将领风范。
袁彬走近书案,原本看不懂的字迹,仿佛脑子里安装了谷歌实时翻译系统,读起来毫无阻塞。
瞬息之间,大致扫过。
轻轻团起供词,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丢进炭盆。
大指与中指交错,一个响亮的弹指声在昏暗静谧的地牢中响起。
一名锦衣卫将实施暴行的牢头按在长凳上,两名锦衣卫迅速解下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保宝音。
袁彬看向王振。
王振将莲子紫砂壶对准袁彬,一脸阴鸷:“好一个袁彬,在皇上身边装了十几年羊羔子,终是露出马脚了。”
袁彬走近王振,俯下身,对上那双沉潭一样,暗藏阴狠的眼睛。
握住莲子紫砂壶反手一转一掏一退,袁彬扬起头张开嘴,在半空中浇了两口茶汤入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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