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廷坐在刚点起的炉子前,攫取暖意。
常嬷嬷与小蝶一起出去。
出了侧屋,常嬷嬷掏出一块碎银,塞到小蝶手中。
猝不及防,小蝶反应过来后,连忙要还回去,“妈妈这是做什么?不过住几日,何须费银钱?若是如此,我前两日受您照顾,莫不是也要送钱给您?”
小蝶知恩报恩,不问什么,让他们住进来,常嬷嬷心里熨贴,但她不是不通世故的人,“小蝶,这是哥儿吩咐下来的,这碎银子不值几个钱,你且收着,我家哥儿感了风寒,明日请你照方拿药,这几日还得麻烦你多多照应我家哥儿。”
见常嬷嬷这么说,小蝶不再拒绝,“只要哥儿不嫌我笨手笨脚就好。”
“哪里的话?我看得出来,你手脚利索得很。”常嬷嬷露出笑容。
小蝶抬眼看了看天空,“这样,妈妈,天色不晚,我先去抓一副药,再给哥儿买些吃食。”
“好好。”见小蝶会来活,常嬷嬷笑容更盛。
送小蝶出去,常嬷嬷关好院门,再回到侧屋,眼中已不是方才的平静,“哥儿,你实话告诉嬷嬷,到底出了何事?”
白廷看向常嬷嬷,眼底有些许挣扎,想了想,打开之前常嬷嬷取给他的包裹,里面是上好花梨木做的木盒,抽开盒盖,静静躺着两封信,“嬷嬷,外公临终前,写信叫我来继承家业,我此番赴扬,中途遭遇伏杀,若非我奋力奔逃,摔落崖谷,躲开那追杀之人,怕是难有再见嬷嬷之日。”
“什么?!”
常嬷嬷满目惊骇。
白廷可姓白,严格地算,是白家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何人如此大胆,连扬州白家的人也敢动?
她皱着眉搜索着有可能的对象,再想到老家主另一个外孙时,脸色大变,“不好,难道烨哥儿….”
“嬷嬷莫慌,表哥武勋出身,自幼打熬筋骨,练习武艺,寻常泼皮无赖,数个也难近他身,你且安心,幕后之人,我已有猜测,明日有些事,还得麻烦嬷嬷去跑几趟,顺带也寻一寻表哥。”白廷安慰着。
几句话消不了常嬷嬷心里的慌乱,但小主子有主意,她也渐渐定心,“哥儿只管说,嬷嬷豁出这性命,也得叫那恶人受罚,这天打雷劈的,他们怎敢,怎敢….”
白廷眼神缓和,露出微笑,“嬷嬷说得这是何话,日后廷儿还要孝敬嬷嬷,让嬷嬷享几十年清福呢。”
常嬷嬷心中如热水烫过一般,当即伸手抱住白廷,眼眶通红,“哥儿啊,都是嬷嬷不好,没有照顾好你,愧对小姐恩情。”
年纪大的人情绪一旦起来,难以平复,白廷花了些功夫,才哄得常嬷嬷安心,之后又细细吩咐了几件事。
小蝶到底是大家大户里待过的,行事利索,处处到位,没多时送来晚食。
“小蝶姑娘,多谢。”
白廷知道自己贸然前来,小蝶能答应,已是难得,如今也对他如此照应,他很是感激。
“哥儿不必言谢,拿人钱财,忠人之事。”
小蝶淡淡回了句,欠个礼便离开。
古时的夜晚,他这副身躯,当下这个处境,也不可能去夜市勾栏耍,用完常嬷嬷煎的药,早早就上床入睡。
……
翌日,当看到东边升起的红日,南桂巷所有雇工心里松了口气,他们这样靠盥洗赚钱过活的奴籍,一天没开工已是吃不消。
日上三竿,南桂巷附近的客栈里,瘦竿柳二嘴里叼着根竹签,晃晃悠悠地往南桂巷去。
刚到常婆子家院门前,遇到一个穿着不俗的婆子抱着一堆衣物,叨叨咕咕地离开。
柳二心中一咯噔,即刻上前,堆满笑容,“妈妈,怎么?常婆子不在家吗?”
那婆子见他被人踩过一般的驴脸,心下生厌,没好口气,“你是何人?”
“我也是要来寻常婆子盥洗衣物的,你这是?”柳二笑容不减。
“别提了,也不知怎地,常婆子家的门怎么敲,都没人应,我看啊,你自去寻别的介人吧。”那婆子回首看了常婆子家院门一眼,抱着一堆衣物,趾高气昂地离开。
她未注意到,柳二听完她那话,脸色早变了。
等那婆子走远,柳二寻个左右无人的时候,爬进常婆子家,一脚踹开屋门,四下一番搜寻,哪还有常婆子的踪迹?
柳二一把将手中的竹签摔在地上,目露凶光,心中气急,“这杀才,真真误事!”
他快速回了客栈,报了此事,粗狂汉子自知坏事,一口咬定昨个常婆子肯定还在,与柳二争辩。
“还啰嗦什么?快些去寻那常婆子!”
两人头头一句话,粗狂汉子和柳二当即闪出客栈,分两个方向奔去。
同时间,三人眼皮下,不远处的茶馆,一个雅间里。
“常嬷嬷,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非得叫到这儿来?”
“是啊,嬷嬷,昨晚那二房的白大爷说,后日便发丧,院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事多着呢。”
“….”
几个衣着不似寻常奴仆的人围着常嬷嬷,七嘴八舌。
他们是白家的几个管事,本来常嬷嬷一个早出府的奶妈子来唤,他们不必搭理,怎奈常嬷嬷一再强调,有关他们契书,几人只好来问个究竟。
这时,雅间的门被推开,几人回头看去,一身着白袍的少年进来,几人再一看那张脸。
“廷哥儿?”
“少爷?”
“少爷怎么在此处?”
疑惑一个接一个。
白廷不急不慢,走到八仙桌旁,掀起袍子坐下,冲几人淡淡一笑,“怎么?此时我应该在家中才对,是吗?”
他口中的家,不是他在淮阴县的家,而是指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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