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更鼓敲过,四下里一片漆黑。
空气中弥漫着棺材板那种特殊的腐朽味道,不惧神佛的老鼠仓皇爬过屋梁的窸窣声,幽冷潮湿的铺被像蛇皮一般冰凉透骨,沈南玉大睁着眼睛,辗转难安。
窗外风雪如利刃,她忆起也是同样的风雪天气,她和弟弟围坐在炭火炉边,她督促弟弟看书写字。
北安默写不出来字,他便睁着乌溜圆黑的眼珠,悄悄瞥一眼正在交代女仆的母亲。
偷偷从百宝箱一样的怀中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软糯豆饼,塞到自己手里,讨饶似的笑着。
她瞪了一眼软萌的弟弟,正要教训他,北安却又从怀里掏出本小话本,统统推到自己面前,献宝似的说全是给姐姐留的……
母亲在旁边数落着,北安你总是偷懒,以后你姐姐可是要嫁人的,难不成让你姐姐管你一辈子不成?
弟弟吐着舌头道:姐姐去哪我就去哪……
母亲作势要拿戒尺收拾他,他却爬起来就逃……
下朝归家的父亲从火炉里拔拉出两个藏得正好的番薯,
笑着说:都闻到味了,还在闹,再不拿出来就要糊了……
森冷的月光穿过窗棂,将这梦中的幻境扯得粉碎,余光中只有这破败的屋子是阴森的现实。
一只枭鸟发出尖利的怪叫,沈南玉腾地一下翻身坐起。
至少做点什么吧。
哪怕去希望渺茫的罪人所打探个究竟,没准有人知道北安确切的下落。
她撕下一条被褥,将白天费度带回来的冷窝头包了几个揣进怀里,偷偷地从窗子爬了出去。
她已经看过,这府里四处戒备森明,唯有这义庄大概是因为偏僻,没人留意有一棵槐树的枝杈已经要掠过了山墙。
她刚刚走到山墙脚下,屋内便传出一声响动,似有什么东西翻覆在地。
沈南玉脚步只是微顿了一下,又毫不迟疑地继续向前走去。
屋内又传来数声意味不明的呻吟。
沈南玉已听到护院的脚步声远远的朝这边走来,再不迟疑,双手抱住槐树,奋力向上攀爬着。
那棵树杈离墙头还有一段距离,沈南玉爬到一根细细的枝杈上,只要再借着些微末弹力奋力一跃,就能翻过眼前的高墙了。
居高临下间,她一眼便看到旁边仅隔着一堵矮墙院子里的异样。
是白天见过的那个女婢。
她此时衣衫**,手上脸上都是斑斑血迹,正蹲在地上奋力堆垒着石块。
看来与沈南玉的目的一样——她也要翻过前面这堵隔着外界的高墙。
她一抬头,便与沈南玉四目相对。
女婢慌得一头跌倒在地,脚底下的石头散落一地,她的气力已是强弩之末,呆呆地望着沈南玉,连句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南玉看她现在的模样,今日是绝爬不出她眼前那道墙的,思索一瞬后,便从树上跃到了她那边。
女婢愣愣地看着她,不知怎么想的,突然一声不吭的捡起地上的石头向沈南玉扑来。
沈南玉听到异动,连忙闪避一边,遏住她,低喝道:“住手,你不想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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