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阳是国子监这一届最优秀的学子,是梁永之的外甥。
梁永之默了默,自己以为自己是看不惯季言安跋扈,原来,自己也是存有私忿吗?
不会,不是的,他没错。
他绝对不是因私才拒绝季言安翻阅卷宗。
是季言安,无德无品,当街伤人,事后还抵赖。
那对姐弟,说不定都被季言安杀了,扔在哪里发臭了。
他没错。
“永之,你别只顾摇头,现在是什么章程?这印鉴你盖不盖,季家,你去不去?”
看梁永之一副抵死不悔,钻死胡同的样子,徐监正也懒得多说了。
梁永之悲愤交加,“我盖,我,我去,去道歉。”
这不就得了。
徐监正暗自翻了翻白眼。
梁永之舍不得这四品副监正的官位就好,不舍得,就得知道认怂,这样多少,不会连累他。
自己年近花甲,再几年都要告老了,可不想在任上出什么贻笑大方的幺蛾子。
看来回头,季言安来跟他请教文章,他得用心点。
回头要是梁永之不识相,惹怒那阮姑娘,让季言安帮忙说说话,可别连累他徐名的一世清名。
……
“咦?”
国子监对面的酒楼包间,陆正康正好转头看窗外的街景。
看到了一道,噢,不是,两道熟悉的倩影。
“嗯?”
稍显慵懒的疑惑出自包间里,陆正康对面坐着的男子口中。
男子面色较常人要苍白些,有些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样子。
“没事,想是我看错人了。”
不管是堇娘还是般可,都不可能在京城。
般可应该在云湖。
堇娘此时应该在潭州府才是,季言安去年秋闱才刚中举,要赴考也要三年后的事。
再说了,般可和堇娘,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那女子蒙着面纱,陆正康记得,堇娘没这个习惯。…
应该只是身形相似。
回头正好看见对面丰神俊逸的男子,修长的手指,夹着筷子正要夹那盘酸菜大骨炖春笋。
陆正康大惊失色,“停停停……”
无视他张牙舞爪的样子,男子持筷的手,连停顿都没有,平静又平缓地夹起一大口春笋,送入口中。
“我的表哥大人,您的身体您自己清楚,春笋伤胃,您怎么能吃?回头要是……”
后面半句话,陆正康没说出来,说出来那可不就是诅咒当今太子了吗?
陆正康对面坐着的,正是南离太子,圣上和元后唯一的嫡子,离遇迟。
原是堇色安年,无奈,遇君迟,只得与君辞。
“无妨。”
离遇迟见陆正康将那盘春笋移到远处,也不以为意,甩下了筷子。
“找孤出来吃饭,也不让孤吃得尽兴,下回别叫孤了。”
“您的身体……”
“死不了。”
离遇迟身型其实并不单薄,如果不是上陵城人尽皆知,太子殿下自幼体弱多病。
单单看,陆正康觉得,太子表哥的身形,比他挺拔多了。
“您若是病了,太后娘娘非得打我板子不可。”
然后回到家他爹他娘,一人还要再打他一顿。
“走吧。”
离遇迟长腿一迈,出了包间,陆正康只好快走几步跟上。
“刚才那女子你认识?”
陆正康一头雾水,这没头没尾的,“什么女子?”
离遇迟懒洋洋地举了点街对面的国子监。
陆正康这才反应过来,太子表哥说的是,他方才认错的那两位。
明明见他只是跟随他目光,随意一瞥,这敏锐的洞察力。
“我认错人了,以为我之前在晋安认识的人。”
“晋安?”
离遇迟脚步顿住,后方的陆正康一不小心,差点磕他背上。
不知道是否错觉,他快要撞上的时候,太子表哥正好身体往前倾了一些,不然就撞上了。
“对啊,很像般可。”
“般可?是,云湖?”
离遇迟说到云湖二字,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含在口中,并未吐出。
“是姑姑的心腹般木总管的义女。”
说到姑姑,陆正康小心翼翼地看了离遇迟几眼。
太子表哥自幼体弱,常年缠绵病榻,吹个风都要受寒,小小的风寒都得养上两月有余才能好。
太后娘娘心疼嫡孙,不同意让他舟车劳顿,前往晋安。
就怕,离遇迟一口气没撑到云湖,人就没了。
十五年前,姑姑刚没的时候,太子表哥才七岁,跟疯了似的,力气大了好多,挣脱了宫人,跑出了宫,要去见姑姑最后一面。
马车刚出了京城,就被太后派去的人拦截了回来,这么一折腾,人还没送回到宫中,就厥了过去。
养了小半年才恢复元气。
十岁前,离遇迟还会闹着要去云湖见母后,十岁后,离遇迟就不再提了。
只是每年,前去云湖之前,离遇迟都会准备好几车祭品让陆正康代他祭奠母后。
据说,那一车车银纸,都是离遇迟一个个亲手折的。
病弱的少年,独自一人,折着一个个银纸,想想堂堂陆小侯爷都要落泪。
“那另一个姑娘是谁?也是木叔的义女?”
“堇娘不是般总管的义女,她不是云湖的人,她是我在潭州认识的一个普通女子。唉哎哎,太子表哥,你拽我干嘛?”
离遇迟拽着陆正康的手腕,力气出奇的大,和他平时文弱的样子完全不同。
“你说堇娘,是哪个堇?她全名叫什么?”
陆正康也不敢掰太子殿下的手,只得拼命地吸气,“就叫李堇,太子表哥,她就一山村女子,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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