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的紫禁城,恢弘而壮丽。
天边的晚霞呈现出紫粉色,仿佛是一道仙女撒下的丝绦,斜斜地垂在天际线上。
“咕呱~”
小湖旁的蛙鸣声,给这座冷冰冰的晦暗城池增添了一抹生气,青蛙透过叶子的缝隙,看着闯进了它的领地的一男一女,气鼓鼓地蹬起有力的大腿跳走了。
“检哥儿,簪子可寻到了吗?”
姜雪儿与朱由检隔着几步的距离,毕竟是在宫里,宫女们名义上只属于皇帝一个男人,这里虽然少有人来,可真靠的太近被人看见了,传出去也是事端。
眼前的少年没有回答她,反而指了指身侧的小湖,上面有一块刻着“真湖”的石碑。
“姜姐姐可知为何勖勤宫外有此真湖?”
姜雪儿摇了摇头,掩嘴笑道:“莫非还有个假湖不成?”
朱由检亦笑,复又说道:“成化十三年,万贵妃(万贞儿)午间游至此地,恰逢雨后,万贵妃想听蛙鸣,帝命宫人凿一小湖,是为贞湖。后弘治朝,改曰真湖。”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成化帝真是痴情种子。”
“昨天呢。”朱由检近了两步,拿手帕擦了擦湖石上的灰尘,坐了下去,继续说道:“我在这里拿着鱼竿,在真湖里钓姐姐的簪子。谁成想,出来个湖神,湖神左手拿着个银簪子,右手拿着个金簪子,问我要寻哪个?”
姜雪儿的眼眸像是起了雾,也顺势坐在了湖石上,眼波流转间点着朱由检道:“检哥儿说笑了,哪有拿鱼竿钓簪子的,还湖神,嘁~”
“我说,都不是要寻的,湖神说:你是个诚实的人,我把这个宝贝奖励给你。”
说着,朱由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簪子,在姜雪儿的眼前晃了晃。
姜雪儿只看了一眼,就晓得这上品美玉绝不是自己玉簪子,此玉是羊脂白玉,温润细腻无比。
女人哪有不爱饰品的,姜雪儿呆呆地看着雕着飞凤的玉簪,朱由检侧过身来,双手环住她的发髻,将玉簪慢慢插进了青丝中。
闻着眼前少年身上的气息,姜雪儿白皙的脸庞不由得升起了浅浅的红霞,暗暗啐了自己没出息,忙说。
“检哥儿,这簪子太贵了,雪儿受不起。”
朱由检挑了挑眉,端详了一番满意地说道:“如何受不起?宝刀配英雄,宝玉配美人。”
见姜雪儿还要推辞,朱由检径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命令道:“这是我赏你的,不许拒绝。”
说罢,趁姜雪儿还没反应过来,落荒而逃。
姜雪儿伸着手作势欲打,看着少年的背影,不觉莞尔。
回到咸安宫,姜雪儿摘下玉簪仔细瞧了瞧,方觉得这簪子确实贵重,上面的花纹绝不是元明的样式,怕不是宋时的老物件。
宋代玉器在宫里也不是没有,但多是贵人们才有那么一两件,便如客氏常戴的那件羊脂白玉鹤佛手坠,曾是宋徽宗挚爱,端地珍贵无比,玉料取自一小块千年罕有的和田冰河深处的羊脂灵玉籽料。
眼前的玉簪,虽不如那绝世之宝一般冰润剔透,也远胜凡品,信王爷真是用了心了。
姜雪儿心里美滋滋的,却没听见门口的动静,直到宫女程鹃掀开帘子才慌忙将玉簪拢在袖子里。
“雪儿姐,在收拾屋子呀。咦,怎么脸蛋红彤彤,莫不是思春了?”
面对小姐妹的调笑,姜雪儿拧了她一把,道:“小浪蹄子,我看你才思春了呢。”
程鹃却笑道:“我有小桂子,可犯不着思春。”她看了眼屋门,把帘子掩的结实些,悄咪咪地说道:“哎对了,今晚吃饭的时候,小桂子跟我说,御用监的刘公公今日来咱们咸安宫寻李公公说话了。”
“那不是正常?他俩关系好的都要穿一条裤子了。”
姜雪儿不以为意,小桂子和程鹃是“对食”(宫中太监宫女搞对象),小桂子又在李进贵那边伺候着,刘公公和李进贵是好哥们,这一切听起来都很正常。
可程鹃接下来的话,却让姜雪儿的心猛地悬了起来。
“刘公公在勖勤宫被信王爷拂了面子,这件事本是李公公托他办的,小桂子伺候茶水的时候隐约间听到李公公好像要和西李娘娘(康妃俗称)一起做些什么,对付东李娘娘(庄妃俗称)。”
“做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你说这两个老太妃也真是的,先皇在的时候一起在东宫到没见间隙,先皇当了一个月皇帝驾崩了,东西李两位娘娘成了太妃,现在倒是斗起来了。”
西李娘娘是个有野心的,“移宫案”以后便销声匿迹,现在想斗东李娘娘,用脚趾头都猜得出来,无非就是想给奉圣夫人表个立场,从而重新在宫里获得地位。
后宫跟官场也没差到哪去,现在宫里大部分嫔妃、太妃都站到了客氏和魏忠贤这个阵营,便显得皇后张嫣和庄老太妃,以及其他背景比较尴尬跟东林脱不开关系的几个嫔妃,在宫里孤立无援了起来。
皇后不好斗,拿老实人庄妃开刀,当个投名状给奉圣夫人来站队,便是西李娘娘的算计。
至于李进贵...姜雪儿一念至此,装作风轻云淡地说道:“李进贵和西李娘娘做这般事,夫人又不知晓,可别弄个吃力不讨好。”
“夫人定是不知的。”程鹃嗤笑道:“李进贵好弄这些事,便由他去吧,也涉及不到咱们姐妹身上。”
姜雪儿点了点头,像她和程鹃这样夫人身边的高级侍女,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非是底层宫女那样十几人挤大通铺,因此程鹃的饭后闲聊也没持续多久,又交谈了一阵子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手中的玉簪都被握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姜雪儿开始细细思量。
信王爷年纪小,按说宫斗无论如何也牵不到他身上,可前提是他不能强出头。拂了御用监一个管事公公的面子,以他的身份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要是想跟李进贵作对,那就容易出事了。
李进贵的身后站着的是客氏还有魏忠贤,绝不是信王爷能得罪得起的。
想到这里,姜雪儿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信王爷的好,否则要是信王爷嘴巴不牢靠,跟庄妃说了,无论庄妃能不能应付过去,最后漏了风声都是塌天大祸。
庄妃会不会有事,姜雪儿不关心,庄妃倒了信王爷该开府还是会开府,事情的关键就在于不能让信王爷被牵连。
思来想去,姜雪儿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提醒一下朱由检,这段时间不要和西李娘娘碰面,也不要碰她送来的东西。
按自己对李进贵的了解,这老小子想要害人,从来都是藏在暗处,不会自己动手的,御用监的刘公公又碰了一鼻子灰,那可能出手的只有西李娘娘,只要避过了她,信王爷便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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