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不知名的河旁。
“阿爹,我饿……我饿。”
“再忍一会儿,阿爹就去给你找吃的。”
“阿母,阿母,我们要去哪里?”
“阿母,我不走。”
“阿爹,我不认识她,我不要走。”
河岸的杂草掩盖了张狂的视线,张狂尽量表现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拍了拍身下的驽马。
马儿加速跑了起来,杂草丛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短促而尖厉的两声童声响起,已经跑得远远的张狂还是能听得到。
尽管他已经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伏在马背,把注意力都转移到马蹄声和马喘息声。
不一会儿草丛中、河岸旁渐渐升起两股“炊烟”,肉味儿随着风飘散开去,河岸旁的男人望着草丛的青烟发呆,草丛中的女人抱着双腿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角的泪水悄悄滑落,滴在沾满了鲜血的杂草。
不一会儿,一男一女割断了自己的咽喉,躺在蒿草当中,无神的双眸看着天空发呆。
不知道是吃饱之后的理智,还是吃饱之后的不理智。
马背的张狂干呕着,仿佛他能闻到远处“炊烟”的味道似的。
“驾!”张狂再次拍了一下身下的驽马。马儿微微停滞了一下,眨了眨雾气蒙蒙的眼睛,随着泪珠的滑落,加速向前行进。
一个老人躺在路旁悄无声息,身边的孙子不知道在他身摸索着什么。
一个中年男人耷拉着右手,左臂已经不见了,左肩的麻布透着丝丝血光。蹲在一旁的孩子望着木架的“烤肉”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突然,道路两旁窜出十几个人,张开了血盆大口冲着驽马迎面扑来。
驽马一摆头堪堪躲过,一个男人奋起余力咬在了马的后腿,硬是被拖行了十余米才松开嘴,滚到道路一旁,被后面锲而不舍追逐驽马的人团团围住。
张狂直起身来,摸了摸马后腿,血肉模糊。
“阿丑,我们停下吧!”张狂看到四周无人,伏在驽马马耳边说道。
唏律律~
驽马停下,不自然地甩了甩后腿。张狂撕开裹着自己的麻布长袍,用小刀划下几片布条绑了驽马后腿的伤口。
“阿丑,跟着我你辛苦了!”张狂摸摸驽马的脖子说道。
驽马没有露出平时听到“阿丑”这称呼不满的表情,只是用自己的长脸蹭了蹭张狂的斗笠,一声不吭低着头和张狂并排走在一起。
“咕咕咕”张狂的肚子响起一阵不安的声音,看着四周寂静得连一只动物的鸣叫声都没有的草丛摇了摇头。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曹操一首《蒿里行》写尽了诸侯会盟进攻董卓失败后,军阀割据,互相攻伐下的百姓苦痛。
然,这一幕本来就不止发生在军阀混战之后。如果仅仅是发生在军阀混战之后,恐怕就不会有军阀混战。
百姓有活路的话,哪来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至于说曹操写下这首五言诗的时候,那肯定是怀着人性的恻隐和作为伟大政治家的善意的。
但不能说《蒿里行》是真的行!
因为曹操在成为军阀,因为报仇攻打徐州的时候还屠城了。数十万的百姓惨死,徐州辖区的泗水为之断流。
张狂不知道泗水有多宽,只参照自己后世家乡的小溪,不知道全村七千余口放进去能不能惊奇一丝波澜。
这样的屠杀张狂还在所谓人屠白起的身听过,项羽破釜沉舟战胜秦军后听过。在满清多尔衮扬州大屠杀听过,却很少在曹操这样的君王身听过。
这也许就是所谓史官的“曲笔”吧?
不管这些“人屠”的原因是什么,是牺牲小我,还是一时兴起,都不能掩盖他们对人的真正看法。
就是不知道曹操在泗水断流的时候还记不记得他写下的《薤露行》和《蒿里行》。
行仁义之名的刘备“夫济大事者必以人为本”可能会更好一点,所以最后能白手起家,占了天下的一隅。
但,蝼蚁始终是蝼蚁,不管在草堆里面还是苍天大树下,都是不起眼的。就像此时游荡的张狂和游魂一般的流民。
颍川郡界碑处。
张狂终究是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爬了咽了几口枯草的驽马背,轻轻哼着歌儿:
“他多想是棵小草,染绿那荒郊野外;他多想是只飞雁,闯翻那滔滔云海。哪怕是烈火焚烧,哪怕是雷轰电闪,也落个逍遥自在,也落个欢欣爽快。蹉跎了岁月,伤透了情怀,为什么,为什么,偏有这样的安排?为什么,为什么,偏有这样的安排?”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