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包饼干进肚,空空的肚子也不叫了。
两个小牛头人惬意地躺在图腾柱顶上,他们一边用草根剔牙,一边欣赏着美丽的夕阳。
“哈哈哈,愿大地母亲祝福你的屁股不会开花吧!”贝恩重重地打了个响鼻,“我记得上次卡尔叔叔说过,下次如果再见到你折腾图腾柱,就用图腾柱把你拍成牛肉饼!”
“你的心还真是大……”赛安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扭了扭脖子,嘟嘟囔囔地抱怨道:“如果真被抓到了,我就先把你供出去,反正到时候你也不敢跑,还不如给我当挡箭牌。”
“哼!你才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呢!”贝恩得意地笑道:“是谁上次跑掉了跑掉了还折回来自投罗网?”
他坏笑着戳了戳赛安的牛角,“承认吧,你绝对不是一个抛弃同伴的牛!”
“得了吧!”赛安嫌弃地晃了晃脑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有脸说这个,要是你聪明一点的话,我还至于跟着受折磨吗?”
贝恩不满地说道:“瞧你这话说的,难道是嫌我笨吗?”
赛安摊了摊手,“你以为呢,小笨牛?”
贝恩龇牙咧嘴地挥了挥拳头,“你才是小笨牛!再敢嘲笑我的话,我就去告诉卡尔大叔你在这里,让他马上来抓你!”
“你这白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破主意你也想得出来?”赛安心里一紧,赶忙举着拳头威胁道,“敢打小报告的话,你就别想再吃到我妈妈做的好吃的了!”
只见贝恩笑嘻嘻地嘲笑道:“你就这么害怕卡尔叔叔吗?真是个胆小鬼!”
“胡说八道!我是他儿子,有什么好怕的!”赛安心虚地解释道:“我根本不害怕他来抓我,再说就算他来抓我又怎么样呢?我只要到时候跑的比你快就行了,这就是草原的智慧!”
贝恩不服气地哼了一下,“哼!什么傻瓜智慧,你就那么自信能快得过我吗?”
赛安自信地笑了,“小笨牛,我可是一个猎人,作为猎人,难道还跑不过战士吗?”
贝恩气鼓鼓地说:“我会冲锋!区区猎人也敢跟我比?”
“我还会做陷阱呢!”赛安嘲讽道:“再说……你想冲锋谁呢?”
贝恩涨红了脸,嘀嘀咕咕了半天,赛安才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草原土拨鼠?”赛安抱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战士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尽了!”
“不许这么说我!”
“就说就说!”
这种毫无营养的话持续了好一阵子。
……
“我被母亲用擀面杖揍过几次,疼得我屁股都要开花了……被图腾柱揍一定会更疼。”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了,躺在柱子顶上,小贝恩两只牛耳朵耷拉了下来,看上去有点失落。
“真的对不起,都是我太蠢了,那么小的一件事情我却怎么都做不好,还老是拖后腿。”
“别说傻话了,哪有父亲真的会用图腾柱去拍亲儿子的!”
赛安有些生气,他敲了一下贝恩的牛脑袋,忽然又咧开了嘴,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其实那些都是吓唬人的,就是想故意表现一下父亲的威严而已!”
“还有什么尊重先祖的东西全都是鬼话……偷偷告诉你,我都好几次发现他偷懒用图腾柱当磨石去压泡菜缸了,有次还被妈妈逮个正着,被骂了好几天来着!”
小家伙得意地扬了扬脑袋,“要说对先祖的不敬,我可排不上号嘞!”
“真的吗?真不敢相信,卡尔叔叔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居然也有这么迷糊的时候……”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贝恩听着听着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歪着脑袋想了想,他突然汗颜,好像父亲凯恩·血蹄犯烟瘾时也做过类似的蠢事,比如撕掉母亲的账本上重要的几页来卷烟草,然后被母亲揪着耳朵一顿数落。
“有什么关系嘛,这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小牛头人笑得很是没心没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们彻底褪去威严光环的话,我想那时我们应该都已经长大了。”
“长大吗?真是相当遥远啊……”贝恩叹了口气,“你说长大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应该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吧?”
“谁知道呢?你或许还会成为所有牛头人的大酋长呢!”
“真的吗真的吗?我真的会成为大酋长吗?”贝恩憨憨地笑了,“那也太棒了,我当了大酋长以后,一定要让大家种好多好多的松树,到了秋天就会结出好多好多美味的松子!然后我们就有吃不完的松仁了!”
“哈哈,你也真能做梦,快擦擦嘴巴,口水都留下来啦!”赛安笑道:“要是你能成为牛头人大酋长,说不定我还会成为牛头人大德鲁伊呢!”
他翻了个身,神秘兮兮地说道:“德鲁伊你知道么?传说里头上长角,会种树的那种好厉害好厉害的人!”
说着说着发现了尴尬,赛安忽然有点想收回自己糟糕的形容,头上长角,还会种树……那不就是所有人牛头人都满足这个条件么……
“德鲁伊的故事啊!我听尊敬的萨满们讲过……”贝恩疑惑地挠了挠头,“不过你不是猎人么,怎么会突然想成为大德鲁伊了?”
“唉?对啊!我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德鲁伊呢?”
赛安一愣,他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然后哈哈大笑,“哎呀!肯定是你的松子笑话把我给带歪了!狩猎大师就狩猎大师!我今后也要成为最伟大的狩猎大师!”
贝恩揉了揉鼻子,也跟着笑了,“其实大德鲁伊也不错,在伟大的大德鲁伊赛安自然魔法的帮助下,酋长贝恩带领大家种下了一片又一片的松树……”
“啊!真是越来越期待了,大地母亲啊,我用最诚挚的声音祈求您,请保佑我快快长大吧!”
“那就先向凯恩大叔学习吧,他可是个很棒的酋长榜样哦!”
很棒的……榜样?贝恩想起了老爹翻箱倒柜找烟叶的样子,深表怀疑。
结合赛安的话,他好像刚刚发现了盲点——难不成,天下的父亲都是这样子吗?
“额……难道大人们都是这样子吗?还是说只有父亲会是这样子?”
只见贝恩打了个呵欠,惬意地转了个身,面对夕阳的美景,把一个大屁股留给了赛安。
“你说啊,我母亲,还有塔莉阿姨她们会不会也有犯傻的时候呀?真是想破脑袋都想象不出来。”
谁知道,这个问题竟然让他的伙伴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闭嘴!不准说我母亲的坏话!”赛安大怒。
作为一头成熟的公牛,总会要时时刻刻维护老妈,因为保护家庭里的女性成员是每一个男子汉的天职嘛!
赛安默默给自己辩解,并且假装没看见贝恩那憋笑的表情。
“咿咿呀呀~还说我呢,谁才是长不大的小牛犊呀?”贝恩做着鬼脸嘲笑道。
“哼!不给你吃了!快把我的饼干还来!”
他曾经是一个成年人,然而在转世之后,他的思考方式和行为却越来越不像上一世的自己了。
他有时候会想,或许那碗孟婆汤到底也没有逃脱,只是孟婆熬汤的时候不在火候,所以有点延迟生效了。
这样的解释太过感性,赛安还是宁愿相信,这是他年幼的身体为了保护脆弱的大脑和内分泌系统做出的妥协。
一个成熟的人格被困在孩童的精神里,大脑已经不堪重负,只能选择从记忆里慢慢地消去一些不重要的东西。
所以什么高中生侦探吃了黑衣组织制造的毒药退化成小学生继续活跃在探案一线这种事情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赛安经常嘲笑自己,别人的成长都是一个慢慢长大的过程,他的成长倒好,完全是倒过来的,很小的时候还有一点曾经的影子,到了现在则完全的变成一个牛头人了。
不过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赛安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
贝恩笑着安抚他炸毛的同伴,“不要生气呀!笑一笑笑一笑,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卡尔大叔……不过那么厉害的父亲应该不会需要人保护的吧?”
“唉,真想知道凯恩大叔听到你的话到底会是欣慰还是生气……不过无所谓了。”
赛安疯狂地摇着脑袋,“萨乌娜婆婆不是说过吗?对万灵的敬意不是流于形式的,只要我们心中怀敬意……”
“先祖就一定会对我们微笑的!”
两只小小的牛头人齐声说道,相视,然后抱头大笑,在柱子顶端笑得滚来滚去,滚成了两团毛绒绒的球,看得人心惊胆战。
……
图腾的下方就是血蹄部族生活的村落,背后很远的地方则是科多兽的圣地,小赛安特意挑选了一根很高的图腾柱,即使躺在这里也能看到村落的美景。
血蹄村干净而整洁,卵石组成的青葱小路交叉其间,帐篷林立高矮不一。
这些温暖的帐篷大多是用厚实的科多兽皮蒙上的,科多兽是牛头人的好伙伴,这些强壮而缓慢的庞然大物有着令人惊讶的温柔性格。
牛头人用最优质的草料悉心喂养它们,用萨满祝福过的油彩给它们绘上代表河流、雄鹰、图腾的纹路,它们则回报以脚力,不辞辛劳地运送背上的货物。
这些高贵而聪明的动物们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仪式,他们似乎能够预知到自己的死亡。
当一个科多兽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通常会向着圣地的方向前进,或慢或快,或远或近,有时能他们能顺利到达终点,有时则不能,不过当生命耗尽的那一刻,硕大的头颅大多会指向回家的方向。
有时候赛安会想,或许当生命终结的时候,那些高贵灵魂就会从束缚他们的躯体中解放,转化为另一种伟大形态,执着地履行着未尽到的诺言,这令他肃然起敬。
当然,还有一些科多兽和牛头人成为了很好的伙伴,他们拒绝前往原本的终点,因为即使死亡也不能将他们与伙伴分开。
终有一日,他们的身躯将会腐朽老去,他们的灵魂将会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
在野性之灵的注视下,牛头人们怀着敬意用科多兽遗留下的躯骸制作成各种各样的工具,他们庄严地向荒野立下誓言,此生的荣耀与善意与他们逝去的伙伴彼此分享。
……
正当他们沉浸在夕阳的美景中时,一丝奇怪的声音打破了安详与平和。
“奇怪,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赛安率先站了起来,四下环望。
“声音?”贝恩侧着脑袋听了一会道:“我只能听到风的声音。”
“是吗?可是我真的好像听到了,就像是感冒时候鼻子不通一样的声音。”赛安摇了摇硕大的牛脑袋,想听的更清楚一点。
“那是什么奇怪的形容啊……不对,真的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这下贝恩也听到了,的确是和感冒不通气的声音很像,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了,声音从血蹄村的各处传来,不同的声音汇聚在一起,逐渐组合成一种粗壮有力的叫声。
这种沉闷有力的吼声,贝恩熟悉极了,那分明是科多兽行军时的吼声!
“科多兽?可是为什么,这么多的科多兽,简直像是在说什么的样子……你听到了吗?”
牛头人当然听不懂科多兽的语言,可是身边的伙伴却回答了他的问题,笃信不疑。
“危险!他们在说——危险来临了!这个一个警告!什么可怕的东西要降临了!”
科多之声响起的瞬间,安瑟刚好敛去了最后一缕光和热。
黑暗降临,黑潮翻涌,密集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伴随着苍凉的号角,在寂静的夜色中突兀的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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