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岁月深处的茫然
一眨眼,稀里糊涂的两年附设高中就毕业了。
当时是恢复高考的第二年,五月初,许多同学拿着比火柴盒稍大一转边的毕业证书,卷起铺盖行李就各自回家“修地球”去。
同学之间,相处两年,大家经常为点芝麻绿豆大点屁事,互相较劲,你不理我,我不耐烦你。
而到了快要毕业那两天,才忽然意识到这人世间,最幸福的事就是朝夕相处的缘分,最可贵的就是青春年少的友情,而最痛苦的事就是来去匆匆的别离。
因为,从此分别后,有的人也许你将一辈子再也见不着。有些离别,也可能就是从此永别了。
一想到这里,就联想到在一本古书读到的元好问的两句诗:“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不尽悲从中来。
忍不住伤心流泪,夜夜无眠,日日寡欢,叹岁月无情,恨人生真他妈苦短。
但人生古来多离别,造化从来恨是非。
既然古已有之,伤感又有何用?
该走的总得要走,想留下来一搏的,谁也挡不住。
尽管所谓两年的高中,肚子里积蓄的货色(知识)与当年高考应具备的知识相隔十万八千里。但小鸡死也要蹬蹬脚。
康灵辉和另外几个同学,决定留下来复习一个月,滥竽充数也不管,反正好歹拼搏了一回,今后回想起来也不留遗憾。
当年高考分文科和理科,文科考语文数学、历史、地理、政治,理科考语文、数学、物理、化学、英语。
究竟报考文科,还是报考理科?这对当时的康灵辉本人来说,比叫他选择生呢还是死?都难。
因为选择文科,他的优势在语文、政治两科自我感觉还不错。但数学绝对是一考场就拉稀。历史和地理,从初中到高中毕业都没有学过,心头一点谱都没球得。
要选择报理科呢,除了化学他觉得从初中到高中都不是问题。但是,数学、物理这两科主门就一点把握都没有。英语呢,更是瞎子打酒全莫提,连汉语拼音老师都没教过。
但总得要二选一呀,权衡再三,只好选择文科。
因为听说学校为应对高考,专门请人来恶补历史和地理知识。临时磨刀,不快也光。
学校临时聘请来的这位老先生是何方神仙?是蒙山县民国时的教育长,性王,己经七十余岁,但精神状态,风度气质,在当时八宝公社所有的文化人中,绝对是数一的。
王老先生一生无烟酒茶嗜好,喝水只喝白开水,每天早五点钟就起床跑步,并且是长年风雨无阻。
老先生皮肤白净少皱纹,两眼炯炯特有神,满头鬓毛如漆,且倒背整齐光滑,笔挺的中山装还随时扣风纪扣,一看就是位有品位有涵养有风度饱读诗书的典型老文化人。
从第一天开始辅导起,只带着一本薄薄的笔记本,一个军用绿口缸,跟同学们见面打过招呼后,就拿起粉笔,在黑板开始边念边书写。
老先生写字的顺序,不是从左至右,一排一排的书写,而是从右至左,从至下书写,多数是繁体,从每题的序号开始,全部是行草字。开始一个个都很识别不出来,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历史、地理,总的辅导了二十多节,各自记录了一百多道题。
之后,便夜以继日的天天读,天天背,硬是把那有可能考得着的两百多道历史和地理题,背得滚瓜烂熟。
待到高考临近的那一天,一个个心里面,一边抓紧最后时刻背着题,一边呢,心头如惊弓之鸟,诚慌诚恐,怅然若失,紧张又害怕,因为个个都是自己人生开天辟地第一次,不紧张说不过去,而紧张又有何用,只叹书到用时方恨少!
现实果真如此,当一门门考卷铺展开来时,墨者,黑也!
康灵辉当时还刻意扫视了整个考场一眼,他妈个个都咬着笔头,拿着试卷仔细端详,原来每一道题都是那么陌生,那么具有强烈的挑战性和黑色幽默性。
原来不分白天黑夜苦抄苦读苦背的百道题,在这轻描淡写的几十道试卷里,真正“对号入座”的少之又少。大部分的题,还闻所未闻,康灵辉和考场里的绝大多数考生,面对知识的浩如烟海,他们一个个懵懂的“小舟”,几乎都懵逼了,搁浅了,两个多小时的答题时间,个个如坐针毡,如履薄冰,只好凭懵,管他三七二十三的,做不来是认知水平有限,而茫然到无所适从下不了笔,怕是态度有问题。
于是,你伸长脖子看看我的,我瞟过眼神望望你的,瞅来望去,七拼八凑,硬是捏着汗巴眼泪把题“做”完了。
返回农村老家后,父亲问考试的人给多?
康灵辉说:应该不算太多吧!
题给好做?
康灵辉说:不太好做,许多的题从来没有学过,它认识我,我认不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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