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岘离开秦州时的这场大雪不但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更加的绵密了。
自入冬以来,整个河西、陇右甚至是河湟以西的一大片地区就大雪不断,原野上的积雪甚至能没过人的大腿,而现在整个冬天才刚过了一半。
在这个冬天,土蕃人、羌人和契丹人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以畜牧为主的草原民族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是非常薄弱的,雪下的大了,草原上的牧草就会被完全覆盖,牛羊找不到足够的牧草,就会成群的饿毙。即使能存活下来的牛羊,也饿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没有奶水,春天产下的幼羔差不多都会饿死。
这就是雪灾。
相比于旱灾,雪灾带给草原民族的灾难则更为可怕。
一般到了这种时候,为了生存,那些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青壮就开始带上长刀和弓箭,骑上战马,自觉地聚集到酋长的帐前,只等着头领们一声令下,然后开始抢劫汉人们的粮食,当然还有女人和奴隶。
“这个冬天不好过啊!”
走出房门的李岘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又扫视了一眼正在清理门前积雪的军卒们,对正在吆喝着的高用说道。说完他深深吐了一口浊气,昨夜酒喝得有些多了,那低度的高粱酒从胃里往外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酸臭气味。
高用一脸谄媚地凑了过来:“郎官,听李庆说您今天要劳军?某家里的娃儿们好久都没见过肉是啥样了。”
李岘一阵恶寒,你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搞得跟个太监似的凑到跟前,真特么恶心。
于是他斜着眼,看着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一个月百十贯的空饷,还不够人你们这些人给家里人买肉么?”
“咳咳,郎官,您不知道,那些银钱大头都被前任上官给拿走了,咱只是分到手里一些零头,而且还得照顾那些吃不上饭的弟兄家里面。”高用满脸尴尬说道,“下官家里的孩儿也多,足有六个,能吃上饱饭就不错啦。”
李岘点了点头,高用这家伙在厢兵营里威信蛮高,就是还能够照顾那些家里断顿的弟兄们,不至于让手下挨冻受饿,至于大伙儿吃不饱饭,那是谁也没办法的事情,这一点上这厮并不是那种很贪财的家伙。
正在营门口清雪的一队营卒发出一阵欢呼声。
清水县李家盛和商行的掌柜张开带人劳军来了,在他身后是陈富和张和,还有商行里的仆役们牵着两辆牛车,车上装满了成袋的粟米、麦粉,最上面还摆着十多片还冒着些热气的猪肉,这是杀好的几头整猪。
那些扫雪的军卒呼啦啦地就围了过来,张开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走进军营,难免有些不自在,不过看表情,是得意多于紧张。
“少爷,您要的东西都给运来了。”张开尽量平稳地走到李岘面前,拱手出道。
李岘点了点头,“张掌柜来劳军,自是一片心意,李某在这里多谢盛和商行的各位了。”他随即转身对李庆说道:“这是李某的一片心意,每家二斤猪肉,一斗粟米和一升麦粉,剩下一半的粮食放在营中库房里。”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变得热切起来,即便是在昨夜已经知道此事的高用、李庆和五名队官了还是有些激动。比起那些军卒来,这些人的心思又多了一些,这新来的李家小官人是有钱人,看来说话也是很算数,不过他这用自己家里的钱货贴补军营,这是在收买人心嘞,可是有些犯了官家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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