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在陇右本就是望族,天下李氏出陇西,在唐代皇室也算是陇西李氏的一支,宗族内也出过不少名人。而唐末战乱不断,陇西李氏宗族大部分家族成员在唐代末年由陇西郡迁到了秦州,不过有宋以来,地方豪族本就一直受到打压,再加上西北文风不盛,李家在自大宋朝建立以来,只出过一位进士,所以离庙堂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
河西、陇右之地在唐末五代尽陷于土蕃手中,其后在太宗年间,西夏崛起,党项人又占据了河西大部分的领土,大宋国自立国后在西北秦岭以西大唐时的河西十八州仅剩下秦州、成州、凤州和阶州可怜的四州之地,作为大唐李氏发祥之地的秦州都成了西北边疆。直至神宗熙宁年间,名臣王韶经略西北,与李宪一起发动“熙河之役”,尽破土蕃及诸羌,尽复河湟之地,拓地二千余里,收抚土蕃、诸羌降部三十余万帐,宋朝的西部边境始拓展到了湟州、西宁州一线,并在陇右与河西之地确立起对西夏的战略优势地位。
自汉朝以来,河西陇右一直是中华帝国历代经营和联系西域的前进基地,这里也一直被视作中原王土。但自中唐以后,这里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土蕃、回鹘、诸羌等异族统治,形成一个个独立的王国。不过,世代这里生活的民众,依然有三分之一以上都是汉民,城市和村落间也是胡汉杂居,形成西北特有的民族融和特色。
此时正是冬季,李岘的父亲李振在渭水封冻前亲自自押着一车队李家布坊织出的毛呢和棉布前往京兆府了,没有两个月时间根本不可能返回。象这种很危险的闹心事他自然也不会告诉母亲知道,娘亲听到他当了官后,反而很高兴,一个劲地夸赞自己的二儿越来越有出息了。
这让李岘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由于吏部公文要求上任日期紧急,李岘在接到任命后的第三天即辞别母亲,带着四名护院家丁,冒着风雪,出了秦州城,骑马沿着清水河,直奔东北边的清水县城。
从成纪到清水,相距八十余里,两地间在清水河北岸,有一条不太宽的官道可以通行,快马两个时辰可至。李岘等人爱惜马力,在路上倒没有急跑,直到半下午时分,才看到前方隐隐约约有一座黑乎乎的城池轮廓。
此时,天上下着零星小雪,刚过冬至,还不到一年中最冷的日子。
在看到清水县城后,李岘脚下用力,皮靴磕了一下马腹,座下的枣红马加快步伐,朝着城池方向驰了过去。
外表残破的清水城墙还算是高大厚实,城外的护城壕沟也很完整,在时刻处于草原民族威胁之下的西北边地,城池总会给人带来一种安全的感觉。
清水县城的城门大约有两丈多高,虽然下着雪,还是敞开着的,城头的吊桥上只是偶尔有几个身穿破旧羊皮袄的猎户进出。透过城门,依稀能够看到城内的街道。城头上竖着一杆有些残破的红色大旗,在寒风中猎猎飞舞,其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黑色宋字。
由于今年以来,一直有战事的缘故,守城的军卒对过往行人的盘查要比往日要严格得多,只不过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几个原本应该在城门外站岗的军卒为了避风,缩在了城门内的甬道里在执行公务。
在南门当值的几个军卒在得知李岘是新来的县尉后稍稍有些奇怪,但态度明显客气了很多,但这些守城军卒隶属水洛城的秦凤路西军第三将,并不归县尉指挥。西北边军实际上属于禁军,自然也不会对他一个地方军官毕恭毕敬。不过,那当值的小队长还是派了一个老军卒为他们一行领路,带他去县衙报到。
清水县衙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高门院落,除了大堂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大堂和后堂之外,还有两个偏院,供县丞和主薄办公之用。另外县衙还有一个后院,以供知县一家居住。
现任的清水知县张业是关中大儒张载的族侄孙,张家也是秦州的大户之一,与李家也经常有生意上的往来。李岘与张业原本就见过几次,只不过并不是很熟悉。
张业走的是科举加推荐的文官正途,而李岘自重生后,了解到在大宋朝想要科举中进士后入仕途,比后世想要考入清华北大还要难道得多,早就绝了通过读书科举入仕的念头。原本他只是想安心做一个富商,埋头赚钱,这买官也是为了提升自家的名声,以方便各地的生意往来。谁知阴差阳错,反而以这么一种奇特的方式成了个武官。
作为大宋朝的“读书人”,张业和县丞王协、主薄刘泽自然是有些看不起象李岘这样的“粟官”,而且还是个武官。不过大家即是同僚,李家也是秦州大户,大面上总得要说得过去,见面之后自然都是互相说了些没营养的恭维话。
张业原本想先给李岘找一处暂住的宅院,但李岘却坚持要住进军营。
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这位年刚弱冠的富家子半晌,想到这可能是年青人的冲动,等他在军营里吃了苦头,自然就会另寻住处安顿下来。于是他不再说什么,唤来的衙门的吴押司,让他领着李岘自于本城厢军营地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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