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农踏入堂中,向慕容垂低头行礼,纵然是父子至亲,持礼依然极重,恭谨至极。
慕容垂端坐不动,沉稳如山,淡然问道:
“你怎么来了?”
“是,我听说冲弟在这一带,就带着兵前来拦截,原来大王已经截住他了。”
“嗯,坐下喝杯酒吧。”
听着慕容垂平静无波的命令,慕容农除去头盔,跪坐在席子上,自斟自饮,陪着慕容垂喝酒。
慕容垂一边饮酒,一边随口问些军旅之事,了解慕容农所带的部属近况。
在屋顶,廖残生侧耳听着,见冰姣一脸好奇地往那边看,为免被街上的鲜卑士兵发现,只得悄悄地又爬回去,透过屋顶瓦片间的洞隙向下观望,同时借着屋檐掩盖身形。
慕容农一一恭谨回答,随着慕容垂饮酒,渐渐积蓄出勇气,看着慕容垂面色渐缓,趁机进言:
“大王对这天下大势,有何看法?”
慕容垂抬起眉毛,看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慕容农咬一咬牙,一狠心,将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大秦自从王猛死后,大秦的法制日益荒废,陛下更是渐渐奢侈无度,灾殃就要到了!图谶之言,终将应验!大王应当结纳英杰,承顺天意!时不可失!”
一口气将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慕容农暗暗舒出了一口气。
这话积在心头,长年累月,一直不敢诉说。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与父王单独相处,饮酒兴奋,勇气倍增,终于将心里的话诉诸于口。
廖残生在屋顶上听得恍然。
这慕容农口中的“王猛”,是辅佐苻坚的一代名相,虽然是汉人,却对氐人忠心耿耿,被称为“当世诸葛亮”,帮助苻坚打下了好大一片基业。
天下英豪虽多,但能被广为称道,与诸葛亮相比的,也不过就是王猛、慕容恪二人而已。
王猛对苻坚的影响很大,一旦王猛去世,没有人劝谏,苻坚就有“放飞自我”的预兆,生活渐趋奢侈。
慕容垂微微一愕,眼神变幻,莫测喜怒,沉吟一下,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天下大事,不是你能猜度得到的。”
慕容农低下了头。
父亲慕容垂身为鲜卑王者,威权极重,慕容农自从生下来就生长在他的阴影之下,慑于威严,不敢多说多动。
换作往日,慕容农听了这一句,也就不敢说什么了,这话题也要就此打住,除了在史书上记上一笔,也没什么别的后续。
可是以他的性子,对慕容家的未来最为重视,野心也不算小,就算被父亲一口堵住了话,还是如鲠在喉,那些话不吐不快。
犹豫良久,想起慕容冲干的事,心中忧虑,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
“冲弟胆大妄为,竟然想要逃去投奔晋人,如果被陛下知道,只怕我家要大祸临头!大王不事先准备,等到将来陛下用不到我家了,那时该如何是好?”
话一出口,气氛霎时变得沉重,如同风雨欲来,乌云渐渐涌起。
在上方端坐着的鲜卑王者,如雄峻大山般,给予他强烈无尽的威压,似有巨石压在他的心头,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慕容农额上冷汗渗出,强行抵御着跪倒认错的冲动,咬紧牙关,发狠把心底话都说个痛快:
“我们是鲜卑人,被氐人奴役,视为贱奴,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屈辱!氐人的人数,比我们鲜卑人少,我们为什么要受氐人统治,不去打败他们!以大王的雄才大略,振臂一呼,只要能得到鲜卑人的拥戴,还怕打不倒氐人,让我鲜卑人占据中原,重兴大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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