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克制地忙乱着。
有人过来给我净脸、更衣,给我换上白衣红裙,用一条红色丝带紧紧束住我的腰,在后面打结。我快喘不过气,摇晃着身子左顾右盼。
穿好衣服,那人拿了梳子刮我的头发,忽轻忽重,疼得我“哎呦”叫出声来。我这一头乱卷发从来都是哥哥穿云为我梳理,到了别人手中,彼此都是一种折磨。
我轻声请求:“请叫我哥哥来,好吗?”
话音未落,穿云已在门口。他走过来接过梳子,为我温柔梳理。手指划过我耳畔,触感冰凉熟悉。
他给我松松挽了一条辫子,拍拍我的头说:“好了”。示意那人拿了一样东西在我面前,后来我知道,那是一面镜子。
16年来,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样子。
胖。我几乎比所有我“见”到过的人都胖,胖手胖脚,面孔鼓鼓,双颊绯红,大眼晶莹,噘噘嘴唇,似喜似嗔,额边鬓角,卷发飞舞,眼角微垂,有点无辜怯怯的神情。
我看着镜中那个女孩,模糊知道,那就是我自己。一时间悲喜交集。我,这就是我的样子。还不错,能接受。
就在这时,我感到那双无影无形的手在抱住我的肩头,那双手仿佛想努力抱得更紧,但没有。我不理会,瞥一眼镜中的穿云,他垂手立着,眼睛望向别处,若有所思。
我走过去扯扯他的袖子:“哥哥,现在我们去哪儿?”
他执我手:“跟我来。”
外面很冷。我们穿过一片银色的、他称之为“草坪”的广阔空地,头顶不再是屋顶,而是一片蓝色苍茫,蓝汪汪的,像流动的水。我忍不住伸出手去碰触,但那蓝色太高了,太远了。
穿云说:“那是穹顶。”
我说:“好高。能上去吗?”
穿云说:“我不能。也许有一天……你能。”
我厚着脸皮,笑着说:“如果有一天我能,那一定要带着哥哥你一起。”
穿云也笑了。多么好看的笑脸,长长的眼睛弯起来,我的心都要融化了。他笑着说:“你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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