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生点着头,陪着笑说道:“您慢走哈。”
老支书把卷烟掐灭,将燃到烟屁的几根透着黄的烟丝捏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放进旱烟口袋,说道:“瓜娃子,我说要走了么?”
牛大生没接话,继续擦起了车。几个闲汉见凑够了人手,相互使着眼色。
“殿功叔,您忙,俺回家帮俺娘扫房去。”
“殿功叔,俺回去带俺娃去乡里看病去。”
……
“耍钱就耍钱嘛,编恁多话干啥?俺早不管这啦。”老支书对几个闲汉没好气的嘟囔着。
“嘿嘿……”几人报以晓得的憨笑。
就在众人说破心照不宣的想法时,李铁军冲村北面高处下来的“二蛋”喊道:“东升,皮夹克洋气嘞,哪儿来的?”
杨东升就是“二蛋”,“二蛋”就是杨东升。他五五年生人,一米八五的大个子,虽然虚岁五十了,但由于生的膀大腰圆,再加上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疯癫状态,“没心没肺”的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留下的岁月痕迹。
外乡人都说杨东升长的排场。穿上西装,戴上眼镜就像大领导;穿上军装,敬个军礼就像部队首长;要是穿上城里人穿的休闲装,再夹上个小皮包,那就活脱脱一个大老板。但是本村人都知道,“二蛋”十五岁就疯了,前一句话听着还像正常人,后面一句就不像人话了。
“我大哥的。”杨东升面无表情的答道。
一个名叫杨树勇的同龄人对“二蛋”道:“你大哥不是找阎王爷报到去了吗?穿死人的衣服可不吉利。”
杨树生接话道:“你不会是想扮成你大哥的样子勾引你嫂子吧?”
没等“二蛋”说话,杨树清说道:“你大哥的内裤留着没?你的都漏屁股蛋子了,该换就换,别省着。”
杨开丰见来了热闹,消遣道:“你嫂子我见过,刚二十出头,那叫一个漂亮啊……咱村,不,咱乡,不,咱县里,都找不出一个那么标致的人儿。”
一帮闲汉没皮没脸的说着“二蛋”刚过世的大哥,只有李铁军没插嘴。他跟“二蛋”自小就是同学,也勉强算是“二蛋”唯一的“朋友”。
李铁军看着只知道傻笑不知道还嘴的“二蛋”,叹气道:“哎,我都一脑袋白头发了,你这个半疯半傻的家伙却养的油光光的。”
老支书对李铁军逗弄道:“‘二蛋’又不用养婆娘养娃。哪像你啊,撅着腚在市里工地上打一年工,就腊月回来跟老婆黏糊几天。过了年,还得接着玩儿命挣钱,累的跟个傻狗似的。”
李铁军回嘴道:“那我也高兴,至少我知道婆娘是啥滋味。干不动了,还有娃养我。”
牛大生对李铁军嘲笑道:“得了吧你。你那俩娃也在市里打工,打到现在都娶不上媳妇儿。他俩给你养老?他俩还指着你打工凑钱给他们在城里买房呢。”
李铁军回嘴道:“你别笑我。咱村里出去打工的多,回来的少。有能耐的都在城里坐办公室。娃们羡慕着呢。挣钱图个啥?不就是有天能变成城里人,以后不受种地的累么?你跑运输你不知道啊?除了过年,一年到头有几个坐车回村的?”
牛大生没答话,看杨东升不声不响的往村外走,喊住他说道:“‘二蛋’,你干嘛去?别走啊,你一个大闲人,帮我家那口子挑几担水去。”
“二蛋”就跟没听见一样,哼着小曲儿继续向村外走去。
李铁军笑道:“你家婆娘腰粗的跟牛似的,还用‘二蛋’帮忙?”
老支书笑着看几个半老的后生磨嘴皮子,意味深长的插话道:“你们平日不在家,你们不知道。‘二蛋’有相好的啦。他肯定是去邻村相好的家里干活儿去了。”
牛大生边擦车边在村口等客,见昨天说好要去县城的几个乡亲还没来,续上一支烟说道:“‘二蛋’光棍儿多半辈子了,看上他的还不得六十了?他还想让他娘伺候他入了土咋地?”
老支书盯着牛大生掏出的“红塔山”,语带双关的说道:“过了年,你们一走,村里除了我这样黄土埋到脖子的,就是留下来伺候老人的媳妇和上学的娃娃。‘二蛋’身大力不亏,到谁家卖把子力气都能吃上‘五花肉’。”
闲汉们听了心里腻歪,不愿陪着老支书说话。见“二蛋”这个笑料也走了,杨树生、杨树勇、杨树清结伙去了李铁军家打麻将,剩下的也循着先前的借口离去了。
“我去村委会念个广播,催催那几个坐车的。”牛大生也找借口扔下了老支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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