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房子不像县城规划的那么整齐,大小不一的石板歪七拧八排列着、连接着四百多户人家。年复一年的雨水将石板路冲成了“V”字型断面,每到腊月,“V”型沟就被路人脚底带起的冰和泥填平、冻实。但每逢冬日里的艳阳天,不硬不软的泥垢就变得又湿又滑。
“殿功叔也不说组织人把村里的路修修。你们看看,这一下完雪,滑的还能走么?就算不替村里人想,他老胳膊老腿的,摔一跤受得了?”李铁军边抱怨边在家门口躲了躲脚上的泥。
杨树生没好气的说道:“他占着茅坑不拉屎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杨树勇接话道:“都是本家,不选他不合适,选他也不合适。咱这穷地方,不像城里的村子有地卖,谁跟他抢啊?”
杨树清不赞同道:“他岁数大,没想法是好事儿。邻村杨庄的支书柳延庆还不到四十呢,跟他们村好多妇女都不清不楚的。”
等四人进了屋,李铁军婆娘忙活着搬了桌子,招呼他们坐下。女人有些“O”型腿,摇晃着身子从衣柜里捧出一个饼干盒子,扣开将麻将倒了出来。
铁军婆娘给几人的保温杯倒上茶水,回到厨房里继续和面。
“哗啦哗啦”的麻将撞击声散发着愉悦的因子,刺激着几个从城里返乡的农民。劳累了一年的他们,难得回来享受几天婆娘们的伺候。在每年仅有的几天惬意日子里,麻将、扑克、牌九变成了他们唯一的精神武装。
“南风。铁军哥,听说你和‘二蛋’打小在一个席子上滚,你说他那样的精神病有的好么?”杨树清做东打出一张牌,找了个话头调侃着。
“南风。铁军哥。老人们都说‘二蛋’挺可惜的。你俩不是同学嘛,你给我们讲讲呗,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下家杨树生想起了自己娘说过的话,顺着话头儿好奇的问着。
“东风。这事儿早的很了。七三年吧,我和‘二蛋’都在县城上高中。那年月,谁家都不富裕。他大哥在内蒙当兵,他爹在公社当干部,家里比我们条件好些。他个子大,吃得多,饿的也快。有一次吃不饱饭,就去一个偷着开酒馆儿的人家里要了一大碗面。结果被县城的同学看到,揭发了他。被打的满头是血,浑身没一个好地方……就是那时候给打傻了。哎,亏了他身板好,骨架子大,换了平常人,早就给打死了。”李铁军缓缓说道。
杨树清见杨树勇光顾着听铁军哥讲故事,摸完牌也不打一张出来,催促道:“出牌啊,看你跟傻‘二蛋’似的,吃牛粪都吃的美滋滋的。”
“南风。还别说,我就亲眼见过“二蛋”钻到咱村小学的牛棚里吃牛粪。咱哥仨命好,晚生十几年,没活过那个时候。”杨树勇嘻嘻的乐道。
“一饼。那时候也有那时候的好……那时候谁也不比谁有钱。”李铁军叹息道。
“碰,九饼。我听说‘二蛋’写了一手好字。我娘说以前我家过年的对联都是找‘二蛋’写。”杨树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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