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意总算是费了九牛二虎力的爬到了自家的大门,穿过宛府后院的偏门,绕过一片抽着嫩芽的小竹林。
宛府虽不气派,倒是带着些诗人的雅致,宛父虽是当朝太医曙的一把手,倒也过的十分清减。家中子女自然也不算嚣张跋扈,不过是平日里宠溺的刁蛮任性了些。
宛意将背篓里草药逐一清点分类,扔在簸箕里让它们慢慢接受日光的洗礼。
阿娘每逢春日里必然咳的厉害,这些日常所需的配药都已采摘好等待研磨了。只需要再等些时日就可以去泉州一带挖些新鲜野生的藤梨根,阿娘便可少上几份痛苦。
宛意匆忙的摸了一把额角的汗珠,便踢着小碎步姗姗飞奔到阿娘的房中,以至于连门都是用头撞开的。
“阿娘。”带着清爽又有些顽劣的声音在陈芸的耳畔响起。
略显疲惫的陈芸施施然的抬起了眼皮,三千发丝被一根素银簪子轻轻束起,嘴角自然勾起的弧度显然是复刻给了眼前的少女。
宛意趴在陈芸的怀里,耳朵紧紧贴着胸膛,听着阿娘浅若的呼吸,心里不由得还是一紧。
春日里阿娘连门都是不敢出的,越是这个时节越是严重。只盼着这个春日早些过去,她必要拉着阿娘让她抛弃那些繁文缛节,带她去河边放风筝。
自小陪伴自己最多的便是阿娘,他的爹爹也似形同虚设,显然宛意对自己阿爹的感情并不是那么太深刻,一年中也唯有过节日的时候才会见上几次。然后恭敬的叫声阿爹,拿着属于她的那份压岁钱。
陈芸是早前宛府新建府邸时买来的下人,因做的一手好菜,便被夫人挑去了房中,久而久之,被宛历年所挖掘,不声不响的逼着自己夫人喝了陈芸的妾侍茶。在宛府,陈芸母子的地位素来是最低等的,买来的下人,勾搭主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眼色看。
寒暄了一阵,宛意见阿娘睡意渐起,便匆匆告诉她自己过几日去趟泉州,等带回了新药,阿娘或许就不必像现在这般寝食难安了。
陈芸自知此事是挡不住她了,宛意已然十八岁了,早些年不叫她去,自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眼下又不知自己何时便会撒手人寰,还是由着她不留遗憾的好,免得日后自责。
宛意眉目一喜,一双小手紧握住陈芸的手腕,柔声宽慰道:“我随城东医馆的徐大夫一同去,阿娘尽可放心,女儿很快便会回来的。”
陈芸听后心里多了些许安慰,不免还是有些担心,气息微若缓缓道:“路上还是要多多注意安全,多带些盘缠,避免路上有急需的时候。”
宛意开心的用力点着头,难得阿娘松口,自然是说什么便答应她什么。
宛意服侍着陈芸缓缓睡下,看着阿娘微微翘起的羽睫,就算是此刻阿娘气色微弱,唇色苍白,也难以掩盖阿娘眉宇间透着的清冷温柔的美好。
她是这世上最好的阿娘,宛意略有不舍的将陈芸的手放在衾被里,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房门。
日头西斜,白日里耀眼刺目的光芒此刻已褪去了大半,天边好似挂着一条火红的锦缎,在云层飘忽间层层叠叠的逐渐远去。顾衍进宫述职回到侯府时已是傍晚。
匆匆回府,叶时方已经等在大门口了,眼见着自家将军终于回来了,自是开心的紧。
像是知道顾衍会问什么,叶时方接过顾衍手中的披风,抢先道:“将军,大小姐已经服药睡下了,知道将军今日要回来,昨夜便激动的有些没睡好,这会子已经被丫鬟哄着睡着了。”
顾衍听下这些话才有些许放松,着急赶回来,便是怕圆姐心急,再出了些什么事,影响到她那赢弱不堪的身体。
想到去年与北齐在汝宁关吃了场被偷袭的败仗,圆姐差点吐了三升血,险些这辈子她俩的最后一面就停在十七岁的那匆匆一别上,只怕是到了下面他阿爹也不会放过他。
蒋衾圆是顾老侯爷过命的兄弟留下的爱女,二人老来得女,只这么一个女儿,护的一直死死的,奈何又只这么一个女儿,却又是个病秧子。
顾老侯爷甚是喜爱这个女孩,只因为自己的小女儿一直失踪到现今。家里的混世魔王又太过顽劣。他对蒋衾圆甚是疼爱,求了几次的娃娃亲一直被拒之门外,只因圆圆身体不好,实在无法担起侯府夫人的位置,也怕拖累顾家。两家坚持到最后便都没个结果。
蒋家二老去世后,顾老侯爷便把蒋衾圆带到侯府里养着了。
顾老侯爷临终前交托的最后遗言便是让顾衍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蒋衾圆。哪怕二人没有感情,也要念及老一辈的旧情,将圆圆视作亲姐姐相待,这些顾衍全部一一应下。
蒋衾圆本就是大家闺秀,生的端庄。人也是温柔贤惠。虽未正式定下婚约,可侯府上下皆恭敬的称呼她一声大小姐,一些杂事也自然都交给她处理。诺大的侯府上下三层下人也都围着她转。
顾衍刚卸下一身疲惫,只想泡个舒服的热水澡再睡上个三天两夜,也就算对他北境跑南境最大的补偿了。
不速之客悄然而至,侯府大门的台阶上正缓步走来一个腰佩长刀的人。一身黑袍随风而起,步伐稳重的冲着门口站着的人飞奔而去。
一道寒光猛然射出,晃的人不敢睁开双眼,紧实的手臂上握着一柄七寸宝刀,正朝着大门内侧之人脖颈刺去。
顾衍冷静的闪避开,这个见面礼给的他甚是无措,甚是还有些头疼,饶是这个毛头小子才干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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