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京中事务也处理的差不多了。老臣想早日回归边疆,同西南、西北共存亡!”
李不息没有意外他会说出这话,只点头道:“此事我已向皇兄提过。只是现下民心不稳,诸多官员还未收服,尚需侯爷带兵坐镇。”
沈必看着城门口源源不断的灾民,眼神哀切,郑重地将一物双手呈给李不息,道:“我一介武夫,也就只能干点儿力气活。朝堂上的事,我不擅长,也不想管。”
“如今我把这交给皇上,留下语安在此领兵也是一样的。”
沈必招呼身边的人提了几壶酒,带着李不息上了城楼,挨个给驻守的士兵满上,然后随意坐在了一个墙根下。
他提着酒壶,满饮一口。
他大声的唱着李不息没听过的调子,沙哑的嗓音带着浓重的悲凉,让人想起漫天飞扬的黄沙,和边疆冬日肃杀的风雪。
逃难许久,再听久违的乡音。灾民纷纷抬起头来,眼底隐含热泪。
李不息就站在那里,眺望着四周的景象,最后俯身望进沈必的眼里,听他讲西北古朴自然的民风、西南繁荣的茶马互市,还有他金戈铁马的军中生活。
说起这些,他的眼里盛满了笑意,最后化为一声嗟叹:
“戎马半生,大大小小的仗我也打过不少。可从来没有哪一场像京城这般,让我从骨子里就觉得——烂透了。”
他用了“我”,而不是“本侯”,也不是“老夫”。
昔日威风凛凛的镇北侯仿佛忽然就颓唐了下来。
“同别国打,立场不同,也无可厚非,”他又灌了口酒,酒水顺着他的下颚打湿了胸口的衣襟。
“但自己人争权夺利,拿老百姓不当回事儿——这是什么道理!”
酒壶被猛的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李不息也照着沈必的样子坐下来,又拿过一壶酒生涩地饮了一口。
喉咙里都被那种辛辣的感觉填满,连心也被堵的酸涩。沉默良久,却也找不到可以说的话。思来想去,出口也只有一句——“抱歉。”
李不息同沈必分开后,直接进了皇宫,第一次同李祯爆发了争吵。
——他不同意沈必回去。
“如今朝中风波未平,其他的世家大族蠢蠢欲动,都想着成为第二个傅家。他这时候回去,委实不妥。”
李祯提笔批着奏折,眼都没抬。这几日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他几乎没怎么阖眼。
如今又有官员联名上奏要将染上疫病的百姓集中处理掉,他正头疼着,问:“你说,那些染上疫病的百姓,如何处理为好?”
“一,加建临时住宿场所,将病患隔离收治。
二,继续向那边派遣医官和民间有意向的郎中。
三,减免赋税,边疆地区今年全部田租减半。其他受灾地区收成损失超过一半以上的,免除田租;没有达到的,根据实际情况减免。另外,免去死者所负的租税并接济饥病者。
四,物资接济。多管齐下,缺一不可。”
缓慢而清晰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响,李祯停下批红的动作,抬头眯起眼看他:“你明知道朝廷现在跟本没有那个能力做到你说的这些。”
李不息身着绀青色常服,一手背在身后,不卑不亢地开口:“还没有尝试就拒绝,皇兄是否太过武断。”
李祯不耐地将朱笔一扔,揉了揉太阳穴道:“你今天见过沈必之后就一直不对劲,他到底同你说了什么?”
闻言李不息的手突然一紧,气息忽然就乱了几分。
他闭了闭眼,良久,撩了袍子跪下,道:“皇兄,我只问一句。”
“他们克扣赈灾银的事,你早就知道,是怕我阻止,才借殷謇的事早早派我去桃花镇的——是吗?”
李不息勉强维持着平静,却还是声音微颤。
“不息……”
“请圣上明示!”李不息稽首,唤他陛下,行了最重的礼节,只为求一个心照不宣的答复。
“朕……不得不如此。”
是了。
不得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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