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沉闷的声响中,整个地下斗场开始微微颤抖,隔绝场地内外的透明能量屏障忽而激起无数层波纹,仿佛激荡在观众心间。
不久前还疯狂地为下场迎战强敌的钻石高手大声喝彩的观众,不约而同失声。
因为就在他们眼前,那个传说中底牌更胜“刀僧”的前辈钻石高手“火炉大叔”,已经连同他那神秘莫测的法宝“红泥小火炉”一道,在朱俊燊的震拳之下四分五裂。
在刀僧惨败之后,人们就料到,今天斗场强推出来,用以顶替裴擒虎的三名钻石高手,根本不可能有胜算,如果裴擒虎真的不能及时赶来,这一场守卫长安荣耀之战,很可能会狼狈收场。
而有了刀僧的教训,后来者自然谨慎许多,开战后,火炉大叔就以红泥业火燃烧自己的血肉精气,构筑起一道缠人的防线,不求得胜,只求坚持得足够久。
而这位钻石高手,也真的拖延到了时间。
在前两场热身战都被速战速决的情况下,火炉大叔以一己之力将战斗时间拖到了接近一个小时!场面甚至一度平分秋色!
火炉大叔以出人意料的表现赢得了全场观众的呼啸,而观众席中,也隐隐流传出裴擒虎即将赶到现场的传言。
然而,就在人们仿佛再次看到胜利的曙光时,朱俊燊却抓住了火炉大叔久战力竭露出的破绽,一拳震天地!
从胜利到尸骨无存,只需要一个瞬间,而现场情形之惨烈,甚至让很多观众当场便晕厥了过去。
在尸骸狼藉的场地正中,朱俊燊那宛如冰雕一般冷漠不动的脸,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
“好,这下,死掉的人就有三个了,你们无人可用,按照规矩,今晚的决战是我们天劫赢了。呵,长安城的劫数已到了!”
说完,这位身材壮硕的武者,甚至不屑于理会裁判的判定,径直转身离场。
而场地四周的观众们,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脚踩着火炉大叔的鲜血,一步步扬长而去。
场内的沉默维持了很久,而后轰然爆发。
“裴擒虎!”
“这什么狗屁比赛,主办人出来受死!”
“对啊,你们信誓旦旦一定能守卫长安荣耀的星耀高手呢!?派几个无能的杂役来送死,然后把决赛胜利拱手相让,你们是故意给长安丢脸的吧?!”
群众的愤怒,宛如嘈杂的暴雨,又如同汹涌的江河,接连三场败战,亲眼目睹三位颇有威望的斗场战士惨死,人们的悲愤已经酝酿到了极点。
作为这场失败决赛的筹划者,斗场主人自然责无旁贷。
然而本该出来承受怒火的人,却迟迟没有出场,仿佛在纵容怒火的蔓延。于是怒火就顺势蔓延,一路燃烧。
看着眼前一路燃烧来的熊熊烈焰,裴擒虎再次握紧了双拳。
就在他眼前,一座古朴而方正的坊市高塔,忽然被一道天流火所笼罩,那火焰如同神罚一般骤然降临,带来了不可思议的高温和冲击,高塔顷刻间化为灰烬,而余温则将坚固的地面融化成流淌的熔岩。
冲击波与熔岩的灼热从高塔四下蔓延,阻断了所有去路,逼迫裴擒虎不得不停住脚步,然后步步后撤。
在好不容易摆脱了巡夜人后,裴擒虎几乎是靠着运气找到了一条通向怀远坊的道路,然而这条路却在他眼前就这离奇断绝。
隐约间,他感到那从天而降的火焰中,仿佛有一种熟悉的力量,一种看似不强,却能牵星引月的力量……但他却来不及去细细分辨了。
现在,他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竭尽所能赶回怀远坊。
看着眼前越烧越旺的猛火,裴擒虎没有犹豫,调头就走。而他的身影很快就被长安城那漫无边际的夜色吞没。
这一晚,震惊坊市的爆破发生了不止一次,而被惊动的人的规格,更是远远超乎了常人想象。与那些闻名已久的大人物相比,守卫长安荣耀的裴擒虎都要黯然失色。
他就像是一枚置身洪流的棋子,在棋手的摆弄下身不由己……尽管他一心向前,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干扰,逼迫着他逐渐远离目标。
这一夜,长安宛如沸腾。
而莫入街地下斗场的沸腾之声,尤为激烈。来自前场观众的怒吼、叱骂声,穿透了几层厚重的墙壁,直抵斗场后台。
车行的马老板呵呵笑着:“所以,婉姐,婉老板,你不用过去看看吗?我怕那些愤怒的观众要把斗场掀翻掉啊。”
婉姐说道:“反正过了今晚,这斗场也就不属于我了……恭喜马老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而易举就借助外人之力,将手伸到了地下斗场。”
马老板连连摇头摆手:“婉姐你不用这么套我的话,我一直都是那句话,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个看客。只是不凑巧看到了一场老朋友的悲剧。不过呢,在商言商,咱们当初签借款合同的时候,约的很清楚,你是以斗场主人的身份为抵押,所以……”
“所以恭喜你,过了今晚,莫入街的斗场就归你了,现在去把那些砸场子的人劝住,你还能保留一个完好的斗场。”
婉姐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反而让马老板忍不住眯了眯眼:“你真就这么放弃了?你经营多年的斗场,真要转给我?”
婉姐说道:“公证过的东西,无论是赌盘还是借款的契约,我都会认到底……但还是那句话,你,还有你身后的那些人,最好也学会认账!”
清晨时分,一身狼狈的裴擒虎行走在怀远坊那熟悉的街道,那疲惫的脚步,宛如刚刚行走了一个人生。
昨夜,无疑是最为漫长的一个夜晚,在经脉错乱的长安城内,他迷茫地奔走至清晨,才终于见到了熟悉的怀远坊,金纺街。
这一切当然是反常的,因为一个人就算再怎么迷路,也不至于迷一整晚。昨晚的长安,仿佛是被人刻意操控的棋盘,而他则是在格子里迷走的孤单棋子。
最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从头到尾,他甚至连一个可以询问究竟的人都没有!过去无微不至照料他的尧天组织,也在昨晚离奇地没有现身。这让他对整座长安都感到陌生起来。
眼下,金纺街这熟悉的街景中,同样透着陌生。
街行人依旧稠密喧嚷、怀远坊那包罗万象的生态也依然维持着旺盛的活力、人类、魔种、机关人随处可见,而其中更有不少是熟面孔。卖包子的孙姐、卖肉的郑小二、唱曲的蔡哥……都是老熟人了。
然而行走在这些老熟人中间,以往那亲切的问候声却已经消失不见。
人们依然会对这个星耀拳师投来关注的目光,但目光中却不是往昔的亲切和佩服,反而是疏离乃至仇恨。一时间,裴擒虎感觉自己仿佛不是行走在包罗万象的长安,而是在一个排斥魔种的荒野乡村。
忽然间,一个哭丧着脸的胖子,越过人群来到他面前。
裴擒虎看得分明,那是他在地下斗场的死忠粉之一,然而不及打招呼,他就被胖子一把就拽住了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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