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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霁天晴,阳光中夹杂着一丝暖意。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宫女被带到同顺斋,这时祥贵人已经端坐在殿内。那宫女佝偻着身子,如同疯妇一般,全身都不住地颤抖,嘴里念念有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都想不到这是昨日还风光无限,永和宫里有头有脸的大宫女雅尔。
“大胆雅尔,见到祥贵人,还不行礼?”莞尔冲她喊着。
雅尔充耳不闻,仍低着头,哆哆嗦嗦的。祥贵人气定神闲:“雅尔姑娘,在冷宫里的第一夜过得可好?”
雅尔一听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骤然抬头,头脑像是清醒一些了,她的样子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惊恐万分地哭闹:“祥贵人……求求祥贵人救救奴婢,冷宫真的是太可怕了。”雅尔一想起昨夜在冷宫里的鬼哭狼嚎,还有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枯井里的骸骨诈尸了,就害怕到发抖。
“你想让我救你出来?”
雅尔如捣蒜一般拼命点头,祥贵人展颜一笑,又问:“那你主子怎么办?你想把你主子一个人留在冷宫里吗?”
雅尔一听到赵秦关,她昔日的主子,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小主是有福泽之人,自然有神佛庇佑。”
祥贵人轻声地笑了,“看来你也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对你主子那么忠心耿耿。”想起了以前的种种,祥贵人嘲讽道:“平贵人……哦不,赵秦关真是可怜,最后落得了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为了换取祥贵人的信任,雅尔小声嘀咕着:“赵秦关……赵秦关罪有应得,她做过那么多欺下瞒上的事情……我们作奴才的,早就想扳倒她……”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雅尔狠厉地说道。
“雅尔,知道为什么找你来吗?”雅尔摇摇头。祥贵人看向雅尔,知道今天的事八成是能办成的了,继续说道:“因为我早就看出了你的过人之处,你实在是太擅长见风使舵了。”
雅尔忽然跪在地上,狠狠地磕头,“祥贵人大人有大量,奴婢以前并非是有意冒犯小主,实在是被旧主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祥贵人淡道:“你不用紧张,我是在夸你。”说到这,祥贵人笑意更深:“你想让我救你,我今天就给你这个机会。”
“多谢祥贵人的再造之恩。”雅尔似松了一口气,连忙磕头道谢,她无论如何要抓住这个机会,冷宫实在是太吓人了,她在那一天都活不下去。
“先别急着谢我,你的主子如今犯了错被关进冷宫,你本可以不跟着她遭受这份罪,兴许这一辈子都要折损在吃人的冷宫里,如果你想自保,第一你必须要极力和她撇清关系,把所有的罪责都扣在她头上,至于第二就是要让你将功折罪。”
雅尔一听自己有的救,就把祥贵人当成了救命稻草:“奴婢全听祥贵人吩咐。”
祥贵人点点头,“只要你肯对我说实话,我会去皇上那里替你求情的。”雅尔伏在地上,将祥贵人奉若神明,一副虔诚的模样,“奴婢必定知无不言。”
祥贵人追问道:“当日从全贵人宫里搜出来的玉如意,到底与赵氏有没有关系?”
雅尔迟疑了,陷害全贵人这件事,她也有参与,这对玉如意是她亲手送去的。祥贵人缓缓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与她对视:“说实话。”
雅尔害怕了,可是她更害怕冷宫,她咽了一口唾沫,下定决心一般:“有。”祥贵人双目睁圆,言辞从牙缝里挤出来:“玉如意是不是赵氏送去给全贵人的?”
“是。”雅尔一边说着,一边哭着,“奴婢奉了赵氏的命令,把玉如意送去灯影轩,当作是全贵人晋封的贺礼。”
原来如此,原来罗卿从头到尾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没有人信她。祥贵人接连质问:“为什么没有礼帖?”
“这是赵氏早就安排好了的,为了日后诬陷全贵人偷窃圣物。”
祥贵人瞪着雅尔,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怎么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
雅尔立刻慌张起来,她生怕祥贵人不肯信她,背主求生,迈出了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全贵人圣眷优渥,又有太后的扶持,皇后娘娘一心想要除掉全贵人,那玉如意原是由皇后娘娘持有的,皇后与赵氏为了合力陷害全贵人,皇后便将玉如意悄悄交给赵氏,再由赵氏假装不经意地赠予全贵人作贺礼,这些都是皇后与赵氏早先就商量好的。”
祥贵人听到这,便一切都明了了,雅尔说的想必是真相,如若不然,她怎么敢随意污蔑皇后?只这一条,便是死罪了。“然后你们找了一个时机,以丢失东西为理由去搜宫,就是为了搜出储秀宫的玉如意?”
雅尔点点头,如实道来:“搜宫也是事先安排好的,自玉如意送给全贵人那一天,赵氏就时时派人盯着灯影轩,那一日全贵人去御花园散心,正巧遇见和嫔与赵氏,她们故意找全贵人的麻烦,打了全贵人一顿板子,而后赵氏以那一日佩戴的项链丢失为由,搜查储秀宫。”
祥贵人忽然仰天大笑,觉得这个局一点都不高明,但是确实足够狠的,能一击致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其实你们搜宫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主明鉴。”
祥贵人越听越生气,她瞪着雅尔,恨不得用目光生生戳死雅尔,沉声问道:“那冯藻一事,也是皇后和赵氏编出来的?其实皇后在那之前丢失团扇,冯藻是长春宫的惯偷,罗卿通过德淩指示冯藻偷盗玉如意……这些都是皇后和赵氏一早就编排好的,是不是?”
雅尔没有回答。“告诉我!”祥贵人陡然抬高了声音,雅尔浑身一颤,吓得哭的泣不成声,“这些奴婢不知,宫外的事是皇后一手安排的。”
“你最好说实话,冯藻与德淩是否真的结识?如果被我查出来你污蔑将军之子,你一样没有好下场!”德淩是祥贵人的亲弟弟,祥贵人必须要把德淩从这件事中干干净净地摘出来。
“求祥贵人宽宏大量,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雅尔一直坚持说宫外的事情,赵氏没有参与,祥贵人知道再过多纠结于此,也是问不出结果,她克制住自己的怒气,沉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雅尔默不作声。
其实答案早就了然于胸,后宫之争,向来是墙倒众人推,如果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来,或许就是因为罗卿太惹眼了吧……只是这惹眼却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既然享得了泼天的福分,也要受得住天谴的罪责。
阳光照射着院子里的积雪,檐下薄薄的一层雪已经晒化了,雪水洗净了灰尘,扫除了晦气,同顺斋还如往常一样,纤尘不染。
祥贵人向后殿走去,屏风后面负手站立着一挺拔的身影,祥贵人跪下说道:“皇上,臣妾都问完了。”
半晌,皇上绕过屏风,默然地从后殿走出来,他直直地看着雅尔,面无表情,冷哼一声:“你做下的好事。”
雅尔见皇上突然出现,想必刚才她向祥贵人招认的话,皇上都听到了,“皇上饶命。”雅尔立刻磕头求饶。
皇上对雅尔接连的求饶充耳不闻,祥贵人接着问道:“皇上,赵氏已进冷宫,这丫头怎么处置?”祥贵人闭口不提皇后的事,即使皇后真的陷害了罗卿,这件事也并不是她所能评判的。
皇上叹了口气,表情非常凝重,“是朕错怪了卿儿。”祥贵人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她非常熟悉——如今皇上的进退维谷——一边是结发之妻,一边是心里始终放不下的罗卿,皎皎明月与阆苑仙葩,抛开一国之君的身份不谈,他亦是夫君。祥贵人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皇上打破了沉默,“这丫头等卿儿放出来,交给她处置吧。”
说完,皇上就快步离开了永和宫。皇上今日穿了黑色的便服,两肩绣有舞爪龙纹。元庆在皇上身后紧紧地跟着,急匆匆地说:“皇上您慢着点走,奴才把端罩给您穿上。”祥贵人望着他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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